“败势已定,他还想颠倒黑白吗?”元妡肃然开口。
不多时,正殿宫门打开,一个小内侍提着灯笼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昱王殿下,您请进吧。”他顿了顿,好言提醒,“陛下已经听了大半晚姜党旧臣的哭诉,在您之前,又听了好一阵执政王的辩驳。您进去后,一定要为陛下的龙体着想,缓缓言之,切勿过激……”
内殿。
绍仁帝揉着额角,孱弱无力的靠在躺椅上,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怒喝道:“给朕跪下!”
元妡一惊,甚少见到老皇帝这么大怒气,忙恭敬跪下。
关漌和方明源也都撩袍跪地,不敢出声。
绍仁帝睁开疲倦的双眸,伸手指着关漌高声斥道:“带兵闯执政王府,焚烧你叔叔的宅邸,活埋他的侍卫,再让甘将军一路声势浩大地护送姜党旧臣们入皇城。”
他像是被怒火攻心,一时咳个不停,“你今夜…可真是威风八面啊……”
关漌垂眸,并未接话。
“陛下!”方明源焦急不已,不知道关炜在他们之前都跟绍仁帝说了什么,“执政王意欲暗杀数十位姜党旧臣,殿下为我王朝着想,暂放恩怨,前去营救。谁知执政王狼子野心,竟想一举除掉殿下。殿下为求自保,只有火烧王府,开启地牢机关,才能顺利脱身。”
绍仁帝冷笑两声,继续颤抖着手指向关漌,“让子民和朝臣看尽我王廷同族操戈、自相残杀的笑话,你觉得朕要为你的伟绩数起丰碑吗?”
“陛下,您还看不出来执政王对皇位的觊觎之心吗?”方明源听着绍仁帝责怪的语气,不禁激愤起来。
“从您寿宴那晚,殿下只身挽救王朝于水火之中开始,执政王就将殿下视为他前进道路的阻拦者。之后的张席间惨死牢狱一事,就是他蓄意栽赃嫁祸到殿下身上的。为的就是让殿下丧失民心,失去朝臣的支持,好让他继续把控朝堂,无人能与之抗衡!”
元妡心底咯噔一声,这个方明源,实在太心急了。
他怎么能说的这么露骨,这让陛下短时间内如何接受‘他的亲弟弟想篡取他的皇位、夺得他的天下’这一事实?
绍仁帝神色微变,转头吩咐身后的内侍,“方学士口不择言,给他倒杯御供清茶。”
方明源一怔,天还没亮就让自己喝茶,是觉得我没睡醒在说梦话吗?
“老七。”绍仁帝的语气温和了些,心头的怒意暂时被压制下去,“你皇叔说你用计谋逼迫他将姜党旧臣们庇护于府内,再一步步利用他的手除去这些姜党旧臣…这些你是否承认?”
“儿臣的确是用了计。”殿中长明的灯火映进关漌深潭似的眼底,“但儿臣并不是想操戈同室、相残骨肉,儿臣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拔除姜氏众多党羽,一次洗尽我王朝毒瘤。”
“说到底,你还是想杀掉这些姜氏党徒!”绍仁帝狠狠拍向面前的桌案,面色一转,“那你为何还要去救他们?让他们承你的情,帮助你收买人心?”
“父皇可知道,现如今的大旻朝堂,结朋党、蔽贤智,长此以往,必将障主明者,伤王之权,动摇我关氏江山。”关漌抬头看着绍仁帝,凛然道,“儿臣一定要处置他们,而且是要依循国法,名堂正道,让天下人毫无异议。”
“你不公报私仇,派人暗杀这些姜氏党徒,能够依法处置他们,父皇就很欣慰了。”绍仁帝长叹口气,含了几分耐心劝导,“可我王朝的顺利运作离不开这些身居高位的臣子。若真如你所言,处置了朝堂半数的官员,随之而来的弊端就是政令不畅,王朝大乱……”
“官在得人,不在员多。臃肿繁冗的官僚体制,就会导致官员之间相互勾结,党派林立,风气日益堕落。只有精官减政,才能实现真正的政令畅通,天下安定。”关漌的双眸中浮现出沉涌激荡的波泽。
绍仁帝缓缓站起,语重心长,“姜家权倾朝野,威势震主,能屹立于朝堂多年不倒,必是靠着背后众多党徒的支持。他们之间利益链条环环相扣,连父皇与皇叔都不敢触动他们的势力,你又能奈何?”
“不破不立。”
关漌决然开口,“不破除他们之间固存的利益链条,重立察之以廉、绳之以法的治吏体系,整肃朝堂,我王朝将积重难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