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头土脸的两个人靠在一起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互相你一肘子我一肩膀地撞来撞去，两颗脑袋紧紧地挨在一起。

为什么笑？是因为达米安脸上粘着湿巾的样子很好笑吗？对于爆豪胜己来说，或许吧。但是只是这样吗？他又不确定了。

他只感觉到有什么清凉的、像是薄荷糖一样带着微甜和辣味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脑海，在那一片从不停息的热烈爆炸中占据了微小的一角。它带来的改变是细微的，也是巨大的，细微到有时甚至不能让他完全感知，巨大到有时能瞬间蔓延整个心灵。

而达米安的笑意则来的更没头没脑，他应该生起气来，然后更用力地去报复爆豪胜己，而不是像个傻子似的滚在草坪上，跟另一个傻子笑成一团。

但是他就是想笑。内心有什么一直空空如也的地方被填满了，在他将太阳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就瞬间满溢，阳光源源不断地从那个地方流淌出来，像一条金色的小溪，将愉悦运送至他的四肢百骸，在他想要微笑时将笑容扩大了千倍万倍。竟在一时之间，将时刻笼罩在他心头的乌云也冲散不少。

——你为什么快乐？

——这重要吗？

达米安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爆豪胜己的手。

——恋爱，本来就是能改变一个人的、不讲道理的事情啊。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笑够了，达米安揉着有些发痛的肚子捏了捏爆豪胜己的手指。

“哈？”爆豪条件反射地先讽刺，说了几句又刹住闸，别扭地捏了回去，“难不成你也要变成老太婆那样啰嗦……算了，你赶快讲。”

“……呃，从前有一个男孩，”达米安卡壳了一下，开口讲道，他努力组织自己没用来讲过故事的语言，望着天空的眼睛里倒映着难得一见的满天繁星，“他天生就与众不同，来自父母的优良基因使他能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的事，似乎是什么他都能通过努力学会，只要付出时间和精力，他无论什么都能够轻易做到。”

“俗套的开端。”爆豪啧了一声。

“别打岔。”达米安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男孩……的母亲，还有外公，对他抱有巨大的期望。他们希望男孩能带领母族走上无人曾触及的位置，于是在他的身上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和财力，一切都是为了男孩和他们野心的未来铺路，”达米安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又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男孩没让他们失望，他很优秀……过分优秀了，他十岁的时候就击败了他的母亲，真正成为了继承人。”

“然后他的外公死了，仇家来复仇，他母亲为了安全把他送到了他父亲那里去。”

“死了？”爆豪扭过头去看他。

“假死，”达米安清了清喉咙——为了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涩，“就算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死了他外公都死不掉……算了，不说这个。”

“他父亲，”达米安的语调突然变得认真，“他父亲一家人和他的母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他父亲之前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他接纳了他……他们都接纳了他。”

“他在他父亲那里学到的东西跟之前所学完全不同，等他意识到他更加从心底里接受他父亲的思想，与过去完全背道而驰时……一切都无法挽回，”达米安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海底的“荣誉”陈列室，那座经他手所染红的尸山血海，“他已经犯下大错，他只能跟自己的母亲开战。”

“——跟自己的过去开战。”

“……”

“……这就完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爆豪忍不住开口发问，“就你这讲故事水平还不如我小学一年级……”

“……那还真是抱歉啊！”达米安干巴巴地回答，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谁说没了的？这才是故事的开头而已！”

“那你继续讲。”

“我——”达米安刚要开口，却在说出第一个词的一瞬间闭上了嘴巴，松开手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警惕地望向不远处下山阶梯的位置。

“怎么？”爆豪也警觉起来，翻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声地询问达米安。

达米安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有人声和犬吠依稀传来，几只手电筒的亮光在距山顶处有些距离的阶梯上乱扫，在树荫遮挡下忽明忽灭。声音在快速的接近山顶，而声音的内容也愈发清晰——

“……英雄先生，就是那里！我确定爆炸就发生在山顶上方！”

“好的！我一定会将事情调查清楚，抓住随便使用个性的人的！”

……靠。

达米安和爆豪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相同的讯息，他们在瞬间达成了共识，拔腿就从另一个方向的阶梯向山下奋勇冲刺——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