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知没想到杜掌柜这么敏感,有些犹豫要不要说真话,因为这两件镇纸收上来的时候价钱都不高,也就一千五百两,是金鉴定师估的价,反手卖出去便是三千两。
别看差价足有一千五百两,但其实宝艺轩订的真不算高价,文玩这东西在不懂行的人眼里,就是个普通的玉镇纸,但在收藏的人眼里可就不止这点钱了。
穷人是玩不起收藏的,不缺钱的人自然更在乎能不能买到心仪的宝贝。
“北知,你来店里也快两个月了,一单鉴定也没做过,老朽也没有为难过你,现在想让你说个实话,不过分吧?”杜掌柜显然很懂得拿捏顾北知。
顾北知最怕的不是训斥,而是不能报答别人对他的照顾。
立马将青玉镇纸的价值说了,他在鉴定时看到金丝玉镇纸的价格是一万两以上,现在金手指的极限便是一万两,这金丝玉已经超出了这个范围,而青玉镇纸则显示了五百五十两。
价格差别太大了,他不得不仔细的检查了两个镇纸。
而后发现青玉镇纸是仿制品,仿的是一件价值万金的玉马镇纸,真品被收藏于当今天子的私库里。
真品是距今六百年前的一个世家家主制造的,后来辗转多次,形象被很多贵族、世家以及大商人所知,便有了很多仿制品。
或者可以叫做同款,因为同款众多,价值也各不相同,要从年份和原主人来判断。
但这件玉马镇纸,是一件做旧的假货,也就是最近几年刚做出来的,只值玉料的钱,也就是五百五十两。
杜掌柜听到这儿,还算波澜不惊,毕竟谁都没办法保证每一次都不走眼,他敲了敲桌子,“北知,继续说,这件金丝玉呢?”
顾北知笑言,“杜伯,北知刚入行不久,这眼力较前辈们还有差距,青玉镇纸的真假不如再叫金哥过来看看?”
“过一会儿我自会叫金大成过来,你先说完你的判断,这金丝玉镇纸又是什么神通?”杜掌柜显然不肯让他这么糊弄过去。
见状,顾北知也不再隐瞒了,“对不起,杜伯,这件金丝玉镇纸是孤品,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和御马同出一源。”
“玉马?御马?!”杜掌柜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原本的真品玉马镇纸辗转多次之后被赵国开国皇帝收藏,后又赐予太子,太子登基之后将玉马镇纸更名为御马镇纸,并令巧匠在其底部刻下一个米粒大小的‘昌盛’二字,之后便一直被皇帝收藏于私库之中。
镇纸是除了笔墨纸砚之外,文房的重要用器,发明时间则是六百多年前的齐朝,由当时的皇帝发明并赏赐给大臣们,而后又流传至今,已经成为了文房的‘小五宝’,素有雅玩之名。
而御马镇纸,就是由齐帝赏赐给当时的尚书令王晏,由于齐朝只存在了二十三年,王晏的官途也并不顺利,王家也曾四分五裂过,致使御马镇纸流落。
同出一源的意思,便是金丝玉镇纸也是出自齐帝时期,而后赏赐给大臣,意味着这镇纸和御马镇纸一样价值千金!
但是他们卖了多少钱?
三千两白银?
杜掌柜觉得自己这一道邪火从下而上,冒的是火烧火燎,恨不得做一回无德的奸商弄个别的糊弄了郑公子。
但是不行啊,他们宝艺轩从不干这等奸诈无良的事儿,而且走眼这事儿真的不算罕见,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
“杜伯,对不起,我当时没办法推销假货给客人...”顾北知也是为难,明知道是假的还卖给客人,这事儿他真的做不出来。
杜掌柜摸着自己的胸脯顺气,“行了,你先下去,这几天想想怎么拦个鉴定的活吧。”
“知道了,杜伯,对不起,我先走了。”顾北知有些难受,但他也没办法。
杜掌柜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杜掌柜站在二楼楼梯口,“金大成、王绍耶!给我过来!”
一楼正在擦博物架的伙计差点跌一跤,惊慌失色的站稳,等金、王两人上了楼,还有些惊魂不定,凑近顾北知问,“顾哥,掌柜的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顾北知摇摇头,没吭声。
伙计也没追问,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小声儿跟顾北知说,“顾哥,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杜掌柜这么大嗓门的说话,看来小丁哥说得对,咱们掌柜的脾气暴着呢。”
顾北知笑了笑,“是吗?我倒是觉得掌柜的脾气挺好的,平常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嗨,小丁哥说了,那是咱们干活儿没出岔子,要是出了岔子你试试,掌柜得把你骂个狗血喷头。”伙计凑近他小声儿八卦道,“听说之前王师傅还被骂哭了来着,掌故足足骂了半个时辰,茶水都喝了三壶!”
“这,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看来以后得仔细着点,尽量别出错。”顾北知应和了一声。
那伙计点头,“可不。”
说着话,手上活儿也没停,得在午饭前把眼前的两个博物架都擦完,这也是宝艺轩的规矩,要是摆在那儿不管,两三天的不显,多几天就得蒙上一层灰,脏兮兮的,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