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芝站在城头,斑白的双鬓依旧被春风吹荡,他的神情中带着疑惑,手中拿着一段绢布。
陛下喜用绢布,这不是什么秘密,此时他手中的绢布,就是失踪十余日的陛下留给他的。
绢布上的内容不多,却称得上遗诏。
那位自己看来总有些幼稚的圣上,给自己指了两条路,一则据守扬州,死守不动,二则撤退南方,护卫福州。
上面嘱咐他,不可犹豫不决,又想留住扬州,又想退守福州。
这吩咐,明显透漏着对他手下人能力和忠心的不信任,不由的让他疑惑起来。
按道理说,陛下没有理由挑拨离间他与属下的关系,可信中这话语又是为何呢?
他自然想不到,赵昰是因为他前世死因才给他留下这条嘱托。
不明所以的李庭芝又想到赵昰信中的话语,心中赵昰并未隐瞒自己的行踪与目的,甚至对自己此行的结果做出猜测。
‘若不归,死与否不重要,扬州重要,刘垓重要,死守扬州可以,以流言置刘垓于死地可也。’
‘自高宗后,江南百年大宋,因长江可守而得以保全,匡扶天下,把守长江而已。’
不断的在心中重复着赵昰给他留下的话语,李庭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远处的长江上。
扬州通往长江的水道被阿术堵住了,如果阿术没有堵住水道,水路畅通,扬州何惧蒙元骑兵?
尤其是陛下带来的火药,其威力远超自己想想,这般守城利器若能源源不断送至扬州,攻出去不现实,可守住这里却再简单不过。
“难怪,陛下貌似见刘垓,只为了夺得长江的控制权么?”
李庭芝的口中呢喃,控制权这三个字,让他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不是占有、不是归属,而是控制,有一种抛弃民生,唯军事论的感觉。
想到军士,李庭芝的目光不免望向夹城。
这十数日,李庭芝没事便去夹城走一圈,看看江钰练兵。
自从赵昰丢了之后,江钰整个人都疯狂起来,没日没夜的操练新兵,新兵被他折磨的不行,开始的时候,李庭芝很是焦急。
这可是三万好兵苗子,若是因为江钰操之过急,练废了,他心疼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观察两天,他发现新兵虽然苦累,却少有人退缩,而对于退缩的人,江钰也不大骂,只是关在一个半人高的房子里惩罚。
“这也算惩罚?要是我,惹点事,正好去里面偷懒么。”副将孙贵跟着李挺芝巡查的时候,听了这个惩罚方法后这样说道。
心情不好的江钰冷着脸看他一眼,道:“你若是有本事,住两天就知道了。”
孙贵被他嘲讽,还真就决定住一次试试,结果只是一天便跑出来了,李庭芝问他什么感觉,他就说一个字“慌”。
若不是公务繁忙,李庭芝还真想体验一下,这慌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简简单单的一个半人高房子就能把自己坐下猛将孙贵弄得心慌,还真出乎他的意料。
由此他对新军的训练方法更加好奇了,无意间却发现新军的与众不同之处。
每天早上,新军都会背诵一本册子,册子的名字叫军训,里面的内容都是用通俗易懂的言语写的关于精忠报国的事情。
还有现在的天下局势和蒙元罄竹难书的罪行,不止要求新军背诵,还要求他们比赛,看谁背诵的有气势。
在这样的同仇敌忾之下,新军的战斗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整个军队的精气神都在迅速的凝聚着。
这样的成就容不得李庭芝不关注,这也让他明白了赵昰带着一万龙祥军为何能在扬州城外撑那么久了。
只要新军练出来,经历几场战斗而不溃败,那么,有着坚定思想和惊人意志的队伍,必将爆发出人们想象不到的力量。
“将军,有探子回报,阿术的大军来了。”
姜才登上城墙,来到李庭芝身后沉声道。
李庭芝的目光一厉,视线从夹城收回,望向南方。
这几日陆续有回回炮运来,如今南城墙对面已经立了十余架,按说,蒙元大军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