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仁捏着册子,听得认真:“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老者褶皱的脸上慢慢舒展开来:“回大人,沈知州不愿将女儿嫁给镇南王世子是真,他本属意将女儿许配给他的义子。“
“义子?这话本上并未提及。”苏怀仁问。
老者点头,想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那名义子是个孤儿,自小养在沈府,待十六七岁才转去了沈府别庄的书斋静心念书。那义子生得好相貌,又自小聪慧,沈知州很是中意,小人爷爷在花园中曾亲耳听到沈知州与那义子聊天时说,等那义子十八岁时上京赴考,无论有何功名,沈知州都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这话本中所说的沈知州想要女儿上京选妃,是为胡扯。
沈家小姐为亲事哭过是真,但并非为了那位镇南王世子,沈家小姐心有所属的就是沈家的义子,暗自写的那封书信也是给那位公子的。因小人的爷爷并不住在府中,那封书信是托小人爷爷送到别庄去的。”
“这书信,那位公子看到了吗?”
老者摇了摇头:”小人的爷爷不能进别庄,只能托了门房交给那公子。到底有没有看到,这不好说。”
“这书信所言何事?强权逼嫁,莫不是要逃婚?”苏怀仁又追问。
老者又摇了摇头:“小人的爷爷并不曾偷看,更何况他大字不识几个,即便看了,也不知所写何事?反正沈家小姐到底还是上了花轿的。”
苏怀仁蹙眉问道:“为何这般笃定?”
老者继续说下去:“沈知州不知为何应下了婚事,但直到沈家小姐出嫁那几日,沈家三口脸上都难见喜色。沈府出事那日,小人的爷爷也在府中,为沈家小姐送嫁的就是沈家义子。花轿才走了一炷香,官兵便围住了沈府,沈知州被官差带走前,还愤言被人诬陷,公道自在人心。
小人的爷爷连忙追去报信,一路追到城外,见迎亲队伍停在河边,有些混乱,他便躲在一处观察,却只看见沈家小姐不知与镇南王世子说了什么,便突然奋不顾身地跳下河去。水流得及,人一下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沈家义子所骑之马还在,人却不知所踪。镇南王府抬轿随行的人没几个熟水性,没找到小姐的尸首,便怏怏离去了。”
苏怀仁涌起一丝不甘心,便问老者:“那沈家小姐真的死了吗?”
老者点头:“小人的爷爷精通水性,等那些人走了,便一路循着水流,在一岔处找到了小姐的尸首。哎,没几日,那沈知州在狱中留下认罪书,便悬梁自尽了。而沈夫人也在狱中撞墙自尽,随夫而去。沈府无人,小人家中贫困,爷爷掏了本才买了副薄棺,将小姐的尸首葬在村子附近一处山坡上,又在她的坟上种了一棵垂丝海棠,也算还了那小姐的照拂之恩。”
此时,苏怀仁已断定,这故事中人定是那位叫阿雪的女鬼。
老者又道:“大人,那沈知州是个好官啊。边城位于两国边境,一直倍受战乱困扰,民不聊生。待到两国战火平息,边城重归安宁,两国开始互通有无,边城里有几个他国之人,再寻常不过。总不能说与他国之人说过话便是里通敌国。沈知州写得一手好字,边城里也有不少书生模仿他的字,伪造一封沈知州笔迹的书信也并非难事。沈知州上任打理边城那么些年,边城的子民也算安居乐业,并未有祸乱。小人的爷爷至死都不相信,沈知州是那等奸佞之人,其中定有冤情。”
老者说完了旧事,便看向苏怀仁:“大人,此事可有翻案的可能?”
苏怀仁见他双目赤诚,不似撒谎,有些于心不忍,拿着话本想了一会,复又看向老者:“老人家说的是你爷爷十几岁时的事情,至今已过去一百多年,为何经你之口还说得这般清楚?你所说的话,言辞也算清晰,似乎早有准备。为何你们还对一桩事不关己的案子记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