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乞丐睡得迷迷糊糊,抱着破瓷碗翻了个身,脏兮兮的小手挠了挠干瘦的面颊,睡眼朦胧之间听到有人在说话,打着个哈欠眼睛张开一条缝。
只见两个神态清朗秀致的白衣少年正蹲在柴垛旁说话,腰系青玉红绶,背负一柄修雅长剑,一看便是仙门弟子;怪的是左边那个年纪小些的怀中还抱着一人,盖了件黑斗篷罩得严实,看不出是男是女。
右边那个则年将弱冠,声音也粗沉些,道:“可你说的这些都有个前提,那就是青冥派的焚琴才是假的,我怎么看都觉得……咱们救的这个说不定根本不姓云,不信把他弄醒问问?”
我梦到神仙了。
小乞丐咂了咂嘴,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不准碰。”楚芜响亮地打开李归然要来揭斗篷的手,“正因如此我才需要师兄帮我一个忙。”
后者疼得吸气,吹了吹手背,神色紧张地问:“什么忙?我怎么觉着你这小兔崽子养不熟呢,你可别害我。”
“我要借用一下师兄的眼睛。”
“怎、怎么借?”
楚芜抻出右手温和地覆上李归然的双眼,阖眸吟诵咒语: “「吟符心咒其二十五·享瞳」”
……
辜焱的天蚕蛾在界域之门上空盘旋徘徊,清点最后一拨回去的弟子人数。
李归然混在人群里,走在几名面生的洞玄宗弟子前头,和“楚芜”勾肩搭背,两颗头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一只天蚕蛾绕着他们飞了一圈,只听李归然时不时发出几声大笑,恶狠狠地锤一下楚芜的肩,却始终不见后者抬头;天蚕蛾乌溜溜的眼珠燃起一簇火苗,扑着翅膀在空中拐了个弯,朝辜焱飞去——
李归然眼疾手快地抓住那只飞蛾,手心皮肉触碰它的一瞬被烫得一阵瑟缩,好似抓了一团火,他生生把那团火攥灭,疼得龇牙咧嘴;而辜焱的视线恰好往这边扫来,他忍住痛继续凑到“楚芜”耳旁假装说话,有惊无险地穿过了界域之门。
若有人靠近一看,便会发现他身旁的这个“楚芜”虽走路姿势动作与常人无异,但脸却肿胀了许多,好似白面发酵成了馒头,皮肤水光可鉴,然双目呆滞无神,无半分灵动之气。
这是他们去早市菜摊上买的一根水萝卜,被楚芜施咒术点化为自己的傀儡,可动不可言,一路只能低着头由李归然配合装作是活人的样子,鱼目混珠冒充本人回到青冥派。
这等低劣的手段也只够瞒到回青冥派为止,被叶思容瞧见就完蛋了。
一跨过门回到奥境峰的地界,李归然趁所有人不注意闪到一边,手里牵的人霎时变回了萝卜。
叶思容一直在奥境峰等他们回来,见他回得最晚,又只有一个人,便问:“楚芜呢?”
李归然啃了一口手中的水萝卜,咔嚓咔嚓嚼得像只兔子,左看右看,装傻道:“是啊,小师弟呢?刚还在我旁边呢。”
叶思容不信,目光锐利地打量他。
李归然赶紧拉住一个擦肩而过的洞玄宗弟子问:“请问,你看见过我小师弟没?就是进门的时候,我俩走你们前面,他在我右边那个。”
那洞玄宗弟子一听他声音就想起来,四下观望了一番,摸着额头迷茫道:“没看见,只看你们一路回来了,但另一个刚才就没见人了。”
“多谢,多谢。”李归然笑嘻嘻地跟人挥挥手,回头对叶思容道,“师姐,看我没骗你吧,小师弟跟我一块儿回来的,只是这小子神出鬼没,我一不留神他就没影儿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叶思容不依不饶地问。
“我不知道啊。”李归然把啃剩半截的水萝卜丢了,袖子一抹嘴道,“他那么大个人,都回来了肯定走不丢,师姐你就放心吧,估计他玩够了就自个儿出现了。”
叶思容冷面依旧,也不知信了几分,又问:“你在江枫城,玩得可还尽兴?”
李归然一拍大腿道:“尽兴啊!可尽兴了!”
“祭坛石镜上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过你们两个的身影,你还是祈求师尊千万别想起这件事,否则定要治你个玩忽职守、辱没师训之罪!”
“师尊的记性哪儿有那么好……”
李归然嘟囔着跟在叶思容后面,心里惦念着大事要紧,巴头探脑地问,“师姐,你晓不晓得那个东海的焚琴仙君为何会来?”
“有请帖,想来便来了。”
“可他从前怎么没来过?”
“我怎知晓焚琴君所想?你问这做什么?”
李归然踟蹰不前,低落地说:“我就问问,他是小饮的师尊嘛……”
叶思容停下脚步,语气温软了些许道:“该忘的……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