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被生硬地撕下,竹枝摇曳生姿,贺音书冷森森道:“青冥派内务,不劳焚琴君费心了。”
……
李归然是被抬回伐罪峰的。
一身衣裳都被冷汗泡透了,苍白得像个死人,叶思容喂了他几粒雪香峰要来的养心清神的宁香丹药,才让他恢复气色。
李归然醒来看到谢和清立在床边,便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师尊……贺峰主他好生心狠手辣啊……”
谢和清见他无碍,瞪着一双眼睛道:“哼!还不是你整天惹是生非!贺音书那个卑鄙龌龊之徒,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后辈也罢,对待自己座下弟子也冷酷无情,简直灭绝人性!”
“啥……”李归然一脸迷惘地转向叶思容,“师姐,是怎么回事?”
叶思容在床边坐下,“一大早师尊就去奥境峰寻你了,结果见你被折磨到这般地步,而贺峰主又并未证实你与藏书失窃、小师弟失踪有关,师尊一怒之下就要求贺峰主同去磐玉宫,让掌门定夺此事,谁知殿上贺峰主却禀掌门道他已查明真相,是他座下一名弟子窃书,后又推卸给下落不明的小师弟、还连累了你……然后贺峰主亲手剔除了那名弟子的仙骨,算是给了师尊一个交代。”
“这样……啊。”李归然吞咽了一下,剔仙骨可是罪加一等的重刑,这贺音书竟然对自己的弟子都如此狠心,果真是断绝情执的天生修仙之才。
谢和清摇头道:“此事就算过去了,你也不要再多想。”
李归然眼珠子转了一圈,吞吞吐吐道:“……那小师弟?”
谢和清一摆手,声如洪钟斥道:“别再提他了,就当我伐罪峰从未有过此人!”
李归然被震得一哆嗦,连忙闭嘴,他脑袋里乱哄哄地,无数条思绪绕着真相飞快地游走,他迅速地揪住一条——
如果楚芜的猜想都是对的,假焚琴一反常态出席师礼大会是为了来见某个人……那个人会不会是青冥派的人呢?会不会就是贺音书?
他干透的冷汗又冒了出来,细细密密地布满后背,连谢和清说了什么也没听。
等谢和清一走,叶思容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悄声道:“别发呆了,我让峰上的所有弟子找遍了门派每一处角落,小师弟确实不见了。”
李归然点点头:“哦哦。”
“归然,你实话告诉我,你知不知小师弟去哪儿了?他到底是谁?”
李归然摸着后脑勺干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早知道他这么能惹事儿,我就不捡他回来了。”
“嗯。”叶思容这回不再猜测他所言虚实,起身佩剑离去,走前叮嘱道,“一会儿去后山瀑布把自己洗干净。”
李归然闻言埋头在胸前衣襟嗅了嗅,哇,确实该洗澡了。
……
深山里细雨时落时停,方石砌的山径小路长满青苔,晨风吹落一地残花。
楚芜从破烂不堪被虫蛀空的神龛后面找到一把用粗布裹起的油纸伞,胭脂色的伞面,楠竹骨穿线,精细雅致,还是崭新貌。
撑开伞时他有些犹豫,万一人家还要回来取呢?便又掉头回去,往神龛后没有灰尘的那块儿放了几颗灵石。
嗯,算我买的。
云栖岚撑着伞站在小雨里,一袭白衣一尘不染。
楚芜抱着剑匆忙地从庙檐下跑进雨里,带着一阵凉风钻到伞下,云栖岚不禁笑了笑,抬手比量了一下他的个头。
“小草长高了。”
楚芜从师尊手里抢过伞柄,将伞朝对方那边倾斜了一些,很是自满道:“比师尊高了。”
历代仙谱传记中并无对拥有修补残肢、重塑肉身之技的宗族的记录,也不曾在何处听说过这等技艺,应是不外传的内族密术,没有相关线索,无从查起。
而原巫教也已消声觅迹多年,但起源和曾经盛行之地皆有记载,可从此处入手。
他们此行一路向南淮西境而去,蜀疆偏远蛮荒,异族群居,就算青冥派或洛山黑市要追究他到底,也决计想不到他会选这条路。
楚芜一斜眸,就瞥见云栖岚精雕玉琢的侧颜。
“师尊。”他叫道。
云栖岚的脸转过来,凤翎般的羽睫沾了一沙粒似的晶莹雨珠,问:“怎么了?”
楚芜突然笑了笑,颊生微涡,像一碗梨花蜜,他答道:“没什么。”
而且,这样就离北陆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