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自己身上,除了佩绶外的重要物件都在,也没缺胳膊少腿,就是衣裳脏了点,脸上沾了些灰,没毛病。
闯入烟海楼掉进陷阱,撞破贺音书和辜焱的诡计,再到逃跑和昏厥……简直像一场梦一样。
青冥派是暂且回不去了,先去找楚芜吧……
楚芜和他师尊去蜀疆看什么湖了,这么一想可更气了!李归然捶胸顿足地想,也不知这里离蜀疆有多远,恐怕去了也赶不上吧。
……
岸上的雨停了,到处都湿漉漉的,清亮的水坑倒映着树影。
云栖岚满腹狐疑,那根珊瑚发簪并无异常,可太过正常本身就是一种异常;他解不开这千头万绪,直到楚芜从他手里夺走发簪他才回神。
楚芜轻佻地把玩着簪子,道:“您都看了一路了,不就是根普通的簪子吗?”
云栖岚反问:“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亮眼的东西,若一开始就存在,必然早就被发现了。”
“可是湖底就我们两个活人,肯定是谁之前掉在那里了,这珊瑚质地温润轻巧,雕工精细,绝非凡品;我觉得说不定是那个姓危的丢的……他家某位女眷的?”
云栖岚不这么想,却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只从楚芜手里把簪子拿回来,“别弄坏了。”
说完他更觉奇怪,为何他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根簪子很重要,必须谨慎地保护好呢?
楚芜一无所知,他对这些东西根本没兴趣,如果是他先看见,他才不会捡。
“师尊,传言说最后一位渡魂师去了西昆,我们也只能去大海捞针了,可那个疯丫头怎么办……不会真的要带上她吧?”
“不然呢,你要把她丢下?”云栖岚提点道,“她可是你救下的。”
“我又不知道她是个傻子……”楚芜小声地说。
“难道她是傻子,你就不救了?”
“救了也没用嘛,她一问三不知……”
“楚芜。”
“嗯?”
云栖岚语重心长道:“人,不是只分有用和无用的,我送你去孟家,并非是为了让你学艺或修行,而是希望你能知晓,这世上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楚芜似懂非懂地应道:“哦。”
……
黄沙漫天,骆驼的铃铛声飘渺悠长地回响在广袤无垠的大漠中。
穿过这片荒漠,就是西昆之境,枯瘪将死的树下搭了一间简陋的凉棚,投来一片阴凉。
楚芜站到烈日当空的沙地里,从白色斗篷的帽檐下露出一双眼睛,被沙子迷得睁不开,宛如愁眉不展地问:“师尊,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她真的会来吗?”
“会来的。”云栖岚刚走出一步,就被铮铮钳制了一条胳膊,她的力气很大,他一时挣不开也不好硬拧,只得与她僵持不下。
“你给我放开。”楚芜盯着她冷冷地命令道,并做了个拔剑的动作。
铮铮吓得一瑟缩,抱得更紧了,巴掌大的小脸就贴着云栖岚的手臂,战战兢兢像受惊的兔子,她似乎知道怎样更容易激怒楚芜,又能免于被他欺负,那就是抱住云栖岚别撒手。
“好了,放手。”云栖岚也蹙额对她厉声道,可一想对方毕竟是个痴傻疯癫的小姑娘,便好言哄劝,“铮铮,放开好吗?”
铮铮的不甘愿地松开手,惶恐不安而戒备地打量着他们,手指交叉绞在一起,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楚芜把斗篷脱下来丢给她,宽大的白布竟直接将她半个人都罩住,他怏怏不乐地埋怨:“又疯又傻的累赘,早知道就先把你卖了再上路……”
他还没抱怨完就被云栖岚惩戒似地拍了一下后脑勺,“不许乱说。”
楚芜把脸转到一边,不满道:“本来就是累赘。”
铮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从语气也能感受到绝不是好话,她把一切风吹早动及不温和都当成威胁与敌意,它们引诱她,她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布迅捷地扑过去,碰到人之后不分部位地张嘴就大咬一口!
楚芜肩膀一痛,反手一捞背上空空已没人了,他顺着沙子上的脚印望去,一个瘦瘦的身影顶着那件斗篷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老远。
“我生气了。”他眼中狠光毕露,把剑一丢,一往无前地追上去——
云栖岚遥望着沙漠中你追我赶的两个人影,觉得荒唐又无可奈何,这个孩子,跟傻子生气做什么?
天空中下起了花瓣雨,浅蓝的碎瓣带着异香密密匝匝地从天幕落下,像一场花瓣暴风雪。
楚芜拧着她的细胳膊把她压制在地上,抓了一把带沙的花瓣强塞进她嘴里,“你还敢不敢?”
铮铮呜哇哇哇地吐掉花瓣一边摇头躲开他的手,双腿乱踢,坚决不低头道:“……咬死、咬死你!”
楚芜又抓了一把花瓣和沙子往她脸上抹,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疑惑,这是在沙漠里,哪来这么多花?
——师尊!
他放开铮铮起身回望,树下已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