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尔雪的案件凶手已经归案。章家在爆炸中只收得她极小部分遗骸，章尔邈将其和衣服一同火化，并家中举行了哀悼会。

章尔雪年纪小尚未有多少社交好友，章家奶奶葬礼刚过未久，章家不再想高调，只请了族中至亲在家中设哀悼台为尔雪扶灵，将她的骨灰送入祠堂。

章家族系庞大，算上至亲，哀悼会统共来了三十三人。这三十三人皆穿黑色衣服，手持一朵白菊。哀悼现场庄严肃穆，章尔玺作为尔雪的长姐，站在最前排，她刚被医生灌了药，精神看起来还有些呆滞。

哀悼台上摆的章尔雪生前照片，是她去日本前所照。照片里女孩身穿俏皮网球短裙，天真浪漫的笑容恣意绽放着。章尔邈站在台前，他身后的屏幕上正放着尔雪生前的录影。影像是无声的，章尔雪的笑容变作黑白在屏幕中跳动着，凝固在画面中。

台上章尔邈在发言，台下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场面安静而沉重。追思途中，人群里不断传来断断续续且隐忍的抽泣声。

章尔玺站在下面，四周萦绕她的是浓郁的菊花香。台上，章尔邈的嘴巴正无声地一张一合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他们都低着头，手上拿着白花，她看这周围的一切，不一会，一切仿佛都扭曲波动了起来。再抬头往上看，哀悼台上她的妹妹尔雪正晃荡着双腿坐在高高的台阶上。

她正在看向章尔玺，笑嘻嘻的叫她：“姐姐。”

姐姐，姐姐。

像是有风吹起了她的裙摆，恍惚间那台阶骤然越变越高，越变越高！章尔玺生怕她摔下来，跌跌撞撞的冲上去，耳边不断传来嘈杂的讨论声，像在说些什么。章尔玺头痛欲裂，浓重的花香熏得她头昏脑涨，她干脆捂住耳朵，一咬牙，奋力跳上台阶喊：“你快下来，上面太高了。”

放在哀悼台上的照片应声而落，玻璃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四周传来惊呼。

“天呐，她跳到哀悼台上去做什么？”

“妈妈你快看，尔玺姐姐，她在笑！唔……妈妈你干什么捂住我的嘴。”

“疯了，她疯了。尔邈，还不赶紧弄她下来！”

不一会，便有两名男子进来，将在台上手舞足蹈的章尔玺带离了现场，又有人进来将哀悼台迅速恢复原样，哀悼会得以继续。

追思结束，众人沉默哀痛。章尔雪遗像被送入祠堂，因辈分小，她的小像孤零零的被安置在一旁。像中黑白的小脸仍带着笑容，她的身旁有一束白菊安静的绽放着。

众人看着尔雪的遗像，心中想的却是章尔玺。章尔玺在哀悼会上情绪再次失控了。从章家老太太过世，到分得遗产最大蛋糕的章尔雪去世，章尔玺频频出问题。章家从前的激流暗涌，如今已变成明面上的你争我夺。章尔雪那百分之十的遗产争夺已是白日化，叔伯辈和侄辈的律师团队早就开始了对峙。章尔邈野心庞大，意欲操控章尔玺的一切。笼罩在章家上头的天空暮霭沉沉，主心骨章尔玺情绪不稳，章家以后如何走，怕是要看章尔邈了。老一辈看得远，临走前拉住一旁的老兄弟低声讨论：“我看他，要的可不止那百分之十阿。”

“谁叫章尔玺是真不对劲啦。”

“我看谁赢都好，只要能赚钱管的好就行。”

“愚蠢。”

讨论声渐远。章尔邈亲自送别几名老家来的族老。临走前，长辈们指责他不该安排情绪失控的妹妹出来参加哀悼会，同时也夸他近来代理董事和这哀悼会操办得好办得低调，这样一来，章尔玺这事也只是家里人知道，不至于外传。

章尔邈态度谦逊，批评和夸赞一一都接受。比起从前章尔玺的桀骜不驯，难以控制，长辈们似乎更喜欢这样一个彬彬有礼有能力的当家人。

傍晚时分，新管家杜柔将一众亲戚陆陆续续送离章家。走时，他们个个面色沉重，章家人多数明白，本次哀悼会上章尔玺的情绪失控，必是章尔邈有心安排的下马威。章尔玺的失常表现，像是一枚威力不小的炸弹，爆在那些从前支持她的人心中。这颗炸弹在提醒他们谨慎决定往后的路应该怎么走。章家陷入沉默，他们这些摇摆不定的人到底该如何站队如何选择，已是迫在眉睫。

昨日刚撤下的白布又重新挂了上来，仿佛从未拆下来过。

“祝贺你。”此刻，赵有成正明目张胆的坐在章家厅中。章尔邈毫不顾忌章家不涉及黑的家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不被压制的痛快。

“如果今晚跟杜家谈的成，往后我们也不用怕章含之在背后耍什么阴招。他没了章尔玺相辅，管不到我们这来。”赵有成咧嘴大笑。章尔邈与他合作，为他组织提供阳光下的掩护，他为章尔玺效劳，同分章家这块大蛋糕，这是互相获益的事。

“顾宁是杜声笙的前妻，杜声笙能不能与我们合作，还不一定。”章尔邈看了赵有成一眼，觉得他笑得有些森冷。

“杜家家训利益至上，从不讲其他。只要有利可图，杜家谁都可以做，不会放过。”杜声笙离开中国还很小，赵有成虽不了解她，却深知杜家的路子，杜声笙能坐稳当家人的位置，多少要有当年的杜老板的魄力。

谈话间，杜柔带来了一个消息。

章尔玺在哀悼会上奔溃发疯被人拍了视频，放到网上。视频出现半个小时，被网友转遍了各大社交平台。

“现在热搜上还挂着‘章尔玺疯了’‘章氏集团董事情绪失控’的话题，家里的电话都被记者打爆了，我安排了人守着电话，随时回应。”杜柔将热搜上的视频递给章尔邈。

视频内容完整，且特意做了模糊处理。网友们疯狂讨论，已经有人在挖章尔玺妹妹死亡的蹊跷了。一时间，各大公众号写手争分夺秒写出上百种豪门暗杀逼疯在位者的脑洞推文出来。网友们热血沸腾，自大成为自带键盘的正义者，意图揭露豪门黑暗。曾经自称爱慕章尔玺的顾宁也被挂上了热搜。

“看来有人比你还心急。”赵有成靠在沙发上，仍是咧嘴一笑。哀悼会时他在暗处观察，到现场只有章家的自家人。追思时，在场人无一不哀痛。这样看似团结且情感深厚的章家，谁又知道，哀悼刚结束，转头便有人偷拍了章尔玺发狂的视频放上网络。

他不禁感叹：这些大家族的人一个个衣冠禽兽的，可比他们这些纯粹打杀卖命的厉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