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痛让瑞文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月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碎片。

他虚弱的翻身，忽然一对巨大的蝠翼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男性恶魔。他有着恶魔标志性的蝠翼，却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瑞文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对方降落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崖壁上。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唯一可以确信的是，此人不是自己十五年前的主人，而是某种更为可怕的存在。

那对蝠翼消失了，恶魔悠闲自在的坐在岩石上，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瑞文。

“……谁？”瑞文问。

“你的同伴。”恶魔笑盈盈的说。

瑞文不屑的笑了，“同伴？你认错人了。”

“你就这样的态度对待你的同伴？”恶魔好像有些委屈，“我可是帮你干掉了那个伤害你的天使呢。你不应该先感谢一下我吗？”

瑞文一惊，又引起一阵咳嗽，许久之后，他才平静下来问，“……你想嫁祸于我？”

“嫁祸？”恶魔咧嘴笑了，“你这话可伤了我的心。”

瑞文仇视的目光落在恶魔的身上，没有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恶魔毫不在意瑞文的敌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尽管不是完全体，你仍然作为恶魔觉醒了，然后监视你的天使就死了。试想一下，你作为动机最大的嫌疑人，那些白羽毛的家伙们，会放过你吗？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嫁祸于你了。”

恶魔笑嘻嘻道，“那对不起咯。”

“他们没那么蠢。仔细想一想就知道，”瑞文为自己辩护，“如果我的目的是自由，为此杀死那个天使，那么，我让他为我施放控制魔法不是多此一举？虚弱状态下的我，根本不可能战胜他。”

“说得好。”恶魔忍不住为瑞文鼓掌，“等天使们找上门的时候，你再把你的这套说辞当着他们的面，好好讲一遍。说不定他们就信了呢。”

瑞文当然知道恶魔口中嘲讽的意味。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无法确信，自己付出的代价是否能够真的换来天使的信任。

但瑞文愿意赌一把。因为他已经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站在黑暗的另一边。

“他们会相信我的。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我的忠诚，证明谁才是我的敌人。”

恶魔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就好像这是他毕生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有志气！”他在前俯后仰的大笑之后，说道，“既然你对他们、对你自己，有着如此令人敬佩的信念，那么，我们来做打个赌怎么样？”

恶魔隐匿在一团黑暗之中，只有两只眼睛在暗影之中流散出妖异的紫光。

“就赌——嗯……”恶魔略微思考了一下，“就赌你周围的朋友好了。”

“我不许你伤害他们！”听到恶魔提及自己周围的朋友，瑞文突然紧张起来。

“别那么激动嘛。”说着，恶魔笑着解释道，“虽然杀死他们就跟碾死几只虫子一样容易，但我不会随便动手的。疯子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把自家后院养的鸡仔拿来杀了出气。”

“你到底想怎样？”瑞文愈加没有耐心，更没有心情去思考恶魔这个比喻背后的深意。

“很简单。”恶魔笑得更加开心了，“向你的朋友们坦白你的真实身份，你的一切秘密。如果他们仍然信任你，依赖你，就算你赢。”

瑞文绝不会参与恶魔的赌局，一度被奴役的他，更不会相信他们的花言巧语，他深信，这不过是恶魔的陷阱。

“我没兴趣。”瑞文冰冷的说。

“没兴趣？还是你怕了？”

瑞文用尽力气坐起身来，背靠着树干，平静的看着恶魔，“随便你怎么揣测，我不会听信你的任何话。”

“好吧好吧。那我为你降低一些难度好了。即使没有人相信你，也没有关系，仍然算你赢。只要你敢开口，就算你赢。”恶魔故意拖长了话音，意味深长的说，“因为，我赌——你永远都不敢向他们坦白。不会是今天，不会是明天，而是永远不会。”

瑞文愣住了。

“不说话了？不反驳了吗？你的信念呢？都去哪儿了？”

恶魔嘲笑着，从岩石上站了起来。月夜之下，那对蝠翼再次在他的身后展开。紫红色的微光如同跳跃的火星，随着伸展的蝠翼，飞舞又飘散。

他轻轻扇动双翼，降落在瑞文身边。

缠绕着恶魔的暗影消失了，紧接着那对蝠翼也如同幻影一般消失在他的身后。

瑞文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俊美的面容透出冰冷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飘散的发丝如同黑夜里蔓延的阴影。一双紫瞳肆意打量着瑞文，如同摄人魂魄的冥河之灯。

“只要你一直不坦白，我就一直是赢的状态。”恶魔在瑞文身边蹲下，伸出手指触到了瑞文的额头，“作为赢家，我有权对你施放一个诅咒。什么样的诅咒，正适合像你这样爱说谎的坏孩子呢？”

“……住手……”瑞文的声音像是被卡在喉咙里，他动弹不了，只能眼看着黑暗魔法随着恶魔的手指，钻进了自己的身体。

“还记得她们么？那些被你夺走的生命，那些死在你剑下的女孩们。”恶魔俯身靠近瑞文的耳边，“从今夜开始，她们……”。

狂风摇曳着树影，吞噬了恶魔的话音。瑞文怔怔的看着天空，无法反抗，更无法挣脱恶魔的耳语。

“想要赢我吗，很简单。”恶魔幽幽的笑了，随后他的目光落到密林深处，眼里满是欣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