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贽不信似地念了一个书名出来，我思索了会，才想起那是本在班内传阅的小说，我是最后一个看那本小说的人，把书还给它的主人时，它的主人桌膛里已然塞不下它了，然后，它就成了我的属物，因为我买的书基本上在借给第二个人后不会再回到我手里来，在没有新书进账时，我总是拿它来打发时间，那本书，在王贽眼里，是我‘常看’的书。

“看你这表情，想起来了？”

我点头。

“你高中毕业后，有再看过那本书吗？”

“嗯？”我不大清楚王贽怎么想要这么问了。

“高考结束后，我在那本书的最后一页空白上写了点话，还想着你能够看到呢。看情况，到现在为止，你也没看到。”王贽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下下巴，自见面以来，第一次没有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很重要的话吗？”我说。

“也不是很重要，但还是想，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看一看。”

“那我应该看不了。”

“我是说不是很重要，你就当它很重要，看看行吗？”王贽忽然变了语气。

“不是我不想看。是我当初高考结束后，在学校里的东西，除了我自己，应该是没有一样带走了。”

“那本书……”

“嗯，可能当时还放在我桌面上吧。”我没否认王贽的猜想。

让场面变得难堪，应当是我们双方都不愿意有的结果，但是，从我这句话落地起，王贽就是一副恨不得要把我吃掉的样子，可能是我的错觉，几步的距离，我甚至都能听到她的磨牙声，这真的要吃，该是连骨头带皮，她也不会嫌我臭的。

“你真的，很讨厌我呢。”

慢慢地，王贽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把弄着自己散在胸前的几缕头发，到底是克制住了自己。

“我应该没有直接说过讨厌你这样的话吧？”我也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劫后余生庆幸，想了想后说。

“很多话根本不必说吧，说出来，就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话语中的怒气不减，可我根本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会让王贽说出这种话来，而且，自取其辱啊，我原来也深刻地有着这样的担心呢，我对这个词感到了亲切和熟稔，不过会从王贽的口中吐露出来，我不得不感到奇怪，我向来是认为这个词是与王贽绝缘的。

“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取其辱，我以前在你这里也有过这样的想法，王贽，还记得我曾经给你看的我写的小说吗？”

“你说那个我当然……等等，你这时候提它做什么？”

“是说不麻烦的话，就想要你看看，然后告诉我有没有意思。把自己代入成主人公去写小说，故事都发生在身边，同样是高中生的日常，王贽，看情形，不会觉得有些眼熟吗？”提起自己当年的黑历史，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那时候才初步掌握了能够写的技巧，很多事物的还原都带有太多的主观性，我的圈子和王贽是割裂的，我的日常只是占据了王贽每天时间的十分之一都不知道有没有，王贽要是没能一下子看出来，我现在回过头去想，应该也是正常的。

我从来没有说过讨厌做了那些不好的事情的王贽那样的话，要是王贽有时间去看看，我的字里行间，也只是充斥着我对我自己的讨厌。

讨厌为了拥有朋友就做到那个地步的自己，讨厌为了朋友所谓的真正的朋友这样的话语就变得不像自己，差点让平静的高中生活功亏一篑的自己，更讨厌直到那时还抱有着王贽是我的好朋友的想法的我自己，似乎只要王贽没有离开我，我就能容忍她继续对我做的一切。

真正的朋友？！

为什么我那时没有胆子接着去问呢，问王贽，对王贽来说，真正的朋友意味着什么。

可能是那时我想起来初中那位班长带给我的不好体验有些沉重了，那位班长也是要我承认‘最好的朋友’这样的说法呢，高中时的我不像初中那么懵懂，但知道的也不算多。

真正的朋友和最好的朋友的区别。我分不清。

既然我的身体比我自己更了解我自己，我也只能从这一点出发来考虑问题。

表达的结果是程宁晨向我告白了。

虽然她给予我的答案完全不是我所期待的那个，只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