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夏唯还能在楼上看见底下的柴域从学校回来，那时的他似乎会比从实验室回来时，心情更加糟糕。

柴域每天都能在家门口前的走廊上，看到平静看着天空或者望着他的夏唯，而柴域每次都会与她擦肩而过，一直是不言不语不闻不问。

可这位不爱与人交谈的少年，不管是人神之子，还是利器神兵，都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常人。照样有着衣食住行的需求，会在肚子饿的时候自己学着弄吃的，也会在深秋淋了一次大雨后，彻彻底底地感冒一场。

没有太多出行自由的夏唯今日一整天都待在这栋楼里，此时她站在柴域的门外，刚才已经在隔壁的房间听了他半个时辰的咳嗽声。

夏唯敲了敲门，有些疑惑，这个人似乎不会治疗自己，夏唯连一杯水都没有听见他下咽。

她等了十分钟后，门才从里面缓缓打开。柴域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色家居服，不知道是不是他又瘦了些，已经是骨架一样的人，现在脸上还带着倦容问她道：“有什么事？”

这便是他们两个月来，第一次的对话。

“你生病了。”

“我知道”他关上门，夏唯在看见他的最后一眼前，听他如常说道：“没关系。”

到了第二日，夏唯从一大早醒来后就待在房内，但她无论是在干什么，都能听见隔壁一声一声，或轻或重却停不下来的咳嗽声。

放下手里尝试着制作的器物，和他有些陌生的夏唯望着自己的桌子静了静，又去看望了他。却被同样的方式赶了出去，只是这一次没有成功，夏唯拦下了门。

拦下门时，才发觉他力气好小，小得像是一个稚嫩的孩童。夏唯轻轻拉开了他的手腕，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看着他的额间道：“你生病了。”

“请你不要碰我”柴域没有力气打开她的手，退了一步，侧过身扶着将欲阖上的门道：“九城会治好我，他们还需要我。”

夏唯看着他，片刻后从手上提来了一袋药物，放在他家门旁的桌上道：“我也需要你。”

“你那是利用我”柴域看着那些药，神色有些疏懒地道：“你和九城的那些人没什么差别。”

听他说完，又是一道逐客令。回过神的夏唯不想要解释什么，看他没有把药还给她，就离开这儿，只是在走前她停留在门口，回头说了一句：“你有需要的话，我就在旁边。”

之后的几日他吃过了药，感冒也好了很多，但可能由于他长期摄入的营养不够，这几日的病好了之后，面色更加蜡黄。夏唯无所事事，或是制作器物遭遇了瓶颈的时候，就站在走廊上，看着远处粉荷摇曳的中央莲池，或者看看底下九城素色的阡陌屋瓦。

在九城陌上，站着一个今天满手鲜血的柴域。从楼上也能看见他手中数道交叉的刀痕，割得不深不浅，不知道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从实验室回来的柴域握着手腕上来时，看见夏唯拿着医用绷带倚着栏杆，有些随意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柴域走向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的时候，夏唯面无表情地拉住了他的袖口，就地在门口给他换起了纱布。她一圈又一圈为柴域缠绕着，瞳眸里的颜色红了起来，处理完伤口之后抹了一下他的血迹，又在指尖擦了去道：“这是怎么了？”

柴域看着她的眸色变化，不答反问道：“你是两族混血？”

听他问话，猜他可能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红眸，不是像其他血族人那样纯正的猩红，才会这样发问。夏唯散去了血族的状态，然后据实回答道：“我的父亲是血族人，母亲是狐族。”

柴域又看了看手臂，朝她说道：“谢谢，今日只是他们又在教我使用菡凌仙剑。”

夏唯看着和他一样的方向，说道：“你还无法控制仙力，这样尝试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柴域抽去了自己的手臂，没有说话，目光转向和夏唯不同的方向，之后慢慢关上了门。被留在门外的夏唯没说什么，在廊间吹了吹冷风后也回到了隔壁，在没有柴域参与的情况下，继续制作着器物。

九城的花有些不同寻常，它似乎花期很长，长达半年之久。整座城内总是溢着香气，天空却总是伴着雨，行人在路上走过，淋湿了乌黑的发丝。

平房下方，几位九城人士的身影藏在伞下。那一行人，身着白袍缄默地站在楼下，面色庄严地看了眼上方夏唯的房间。

“三个月了”九城的奉怀长老和德懋家主带着下属上来，坐在了她对面，解开了垂雨白袍的奉怀长老点醒她道：“你似乎一次也没有和柴域配合过。”

“我会想办法。”

“你虽然是异大陆的人”德懋家主说道：“但应该也知道，在我们的协议里，九城要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成果。”

夏唯看着她对面的这两位老者，老者身后立着四五名家族里的人。她望着他们，却想起了那个少年的种种反应，那个浑身都像是浸在空洞虚无里的少年，她尝试着问他们道：“柴域的父母亲呢？”

“这些事情对你没什么帮助”面前的茶水一动未动的德懋家主，从进门后就一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听她提问后说道：“这也不是你该询问的。”

奉怀长老伸手拦了下德懋家主的话，示意身后的人退出去，问夏唯道：“你为何想知道这些事情？”

在想着如何回话他们才会松口的夏唯，思绪里突然看见了柴域那张不言不语的脸。她想了想，定下心绪面向两位老者，说道：“如果九城方便，我想知道一些柴域他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