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外杀进府里,陆离也不知道这一路到底有多少侍卫,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地拦着他,好在他出剑又快又狠,自己连半根头发丝也没伤着。
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剑上滴血未沾,因为他杀得不是人,而是一片又一片困住他的幻境,被刺中的侍卫象征性的嚎叫一声皆化为一缕烟散去了。
陆离花了些时间终于进了内院。
踏进去的那一刻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所有杀意都被垂花门隔绝在外。
院子里是再普通不过的布局,简直令人怀疑整座城主府最气派的是不是只剩那块牌匾。
十字甬道之外树木苍翠挺拔却丝毫感受不到生机,草坪一片碧绿但呆板,游廊上肉眼可见的灰尘,像是从未有人踏上去过。
除却方才拦着他的侍卫,院子里丫鬟小厮一个都没有,四处泛着死气的寂静,只有陆离形影单只站在明处。
他不感到任何疑惑,毕竟最奇怪的事情都发生了,其他的再离谱也都说得通。
陆离迈出脚步从右手边第一间屋子开始查看,发现连着几间房门都是敞开欢迎谁似的,一眼望到头空无一人。
而正房的门是合上的,相比起来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陆离试着推门,里面没有落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子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开间,于是陆离踏了进去。
兴许是直觉,又或者是空气中蔓延着的一股淡淡的茶香,陆离笃定的放轻了动作。
果然!
背对着他的人有一头罕见的灰色头发,陆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此刻端正的坐在竹席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右手抬高了些,左手扶住宽大的衣袖,看动作似乎是倒了一杯茶。
“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陆离自认他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但这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并且对于他的出现再清静不过。
连话也说的不咸不淡,听着客气多过真心实意的邀请,但熟悉的不得了的声音却如同惊雷在陆离心里炸开,几乎震得他神志不清。
半晌过后,他捏了捏手中的卷轴回了神,然后极力按捺住复杂的心情,故作冷静向前走去。
当然没有坐,他直直盯住那张脸:“你到底是谁?”
跟纪寻长的一模一样却除了长相哪里都不像纪寻的人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怎么?阿离不认得哥哥了?”
陆离斩钉截铁道:“你不是他”
他也不生气,反而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你又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
凭纪寻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也不会用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质问他。
但陆离没有顺着他的问题回答:“我知道你是谁”
男子垂下眼眸不置可否,手上抚摸着小巧精致的茶杯:“说来听听”
“那就请造梦师阁下解惑,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缘何要把我困在梦境之中。”
闻言面前坐着的人缓缓站了起来,看起来这回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他的阿离,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是个礼貌的好孩子。
异于常人的发色丝毫不影响他容貌昳丽,甚至比纪寻还好看些。可惜这人耳朵兴许有些毛病,好像根本没听见陆离说了什么,看见他额角出了些细汗,轻声问:“怎么流汗了,是不是热的?哥哥给你擦擦”
说实在的,他温柔起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陆离眼睛都没眨一下贪恋这片刻的假象,但最终还是在他伸手碰到自己之前歪了歪头利索的躲开了。
要不是一手拿着卷轴一手提着剑实在腾不出手,否则还不会如此轻巧。
“少废话”
那只手僵了僵,随后从善如流放了下去重新端起一杯茶:“那喝口茶吧,我猜你这半天滴水未进,上好的龙井,不算苛待你,喝完之后该知道的你就会都知道了。”
陆离放下卷轴,接过茶杯,自言自语道:“不渡城的茶,当真能解渴吗?”
“一试便知”
总归解不解渴这段时间他都喝了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杯。
于是渴死鬼一样整杯茶倒进了喉咙。
结果什么味儿也没砸吧出来,头先晕了,不像是喝的茶,倒像是喝了凤娇娇酒肆里的“须酩酊”。
他眼前出现无数破碎的画面,然后又飞速消失,简直转的他眼花缭乱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