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源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入饕餮鳞甲的缝隙,潮湿的温度默默唤醒了一些早已冷却的灰烬。
清源。乐清源。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好熟悉。
修岩最后一只眼睛里墨汁一般的黑色突然凝成一滴豆大的眼泪,它在眼眶的外沿踟蹰片刻,仓惶流下,砸出一个血点。
再度困于蚀骨咒幻境的修岩收到了她的第二桶“冰水”。这一次的冲击来自于识海深处的废墟,那里本该是一堆被绞成碎片的记忆和无关紧要的垃圾,但在熄灭已久的灰堆里却忽然燃起了一簇火苗,火红的颜色蜿蜒蔓延,灰烬竟然在重生。
只要一点点空隙就够了,蚀骨咒苦痛和仇恨的浊浪被野蛮强悍的理智轰然压下。修岩全身的鳞甲倏然消失,露出一身鲜血淋漓的伤疤。
赢了。
修岩浑身脱力,跪倒在地,吐出一滩又一滩黑红相间的血。
乐清源拼命干咳,大口喘息,仿佛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空荡的医务室里突然只剩下两人交替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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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岩悄悄从几滩血污中捡起自己刚刚吐出的四颗禁齿,装进口袋里藏起,犬牙上的蚀刻文字被污血掩盖,但镶嵌的金属依然光彩熠熠。
识海一片狼藉,破碎的虚拟空间来不及重新组织,与狂暴的情绪一同被压下的还有身为蚀骨咒一部分的枝桃。作为灵体的她虽无生死之庾,却也暂时失去了与修岩的所有联结。
方才的战斗对于枝桃是复仇,对于乐清源是拯救,对于修岩则是赌局。
修岩用蚀骨咒攻击了大封禁术。
在修岩意识到枝桃即将暴走,而自己无能为力的那一刻,这个被枝桃否定过的想法重新回到了她的脑子里。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身体由枝桃代为暴走,但修岩这个身份的神识仍然清明。
绝境中有人选择绝望,有人选择哭泣,但有一些人则会在严苛的条件下找到极其渺茫的希望,然后赌上自己的性命。
修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冒险。留给她的时间极为珍贵,随着身体暴走,识海里再次出现了无数恐怖的幻象,她绕过层层叠叠的魔障,朝自己意识最深处的记忆废墟里走去。
那片废墟空旷而广阔,没有尽头的沙漠上是巨大的看不出形状的岩石和大大小小不知来历的杂物,在这里盘旋的风化为刀刃,一点一点磨尽记忆的棱角,然后将一切化为尘沙。
修岩对被自己舍弃的记忆没有兴趣,她的目光四处搜寻,立刻捕捉到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蚀骨咒幻化出的幻象本该缠着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修岩和枝桃,但却有几个落单的先祖拖着长长的镣铐向空无一人的记忆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