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亶忍无可忍,劈手给了她一个耳光。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裴满氏高声尖叫起来,径直跑了出去。这么一来,殿内外的侍从即使想为帝后之间的争吵遮掩,也是瞒不住了。
傍晚,金兀术坐在黄花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桌,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我们,不发一言。我内心惊疑不定,自打被金兀术召唤就直打鼓,不知是什么事惹得他不快。
良久,金兀术开口道:“江南那边正在与我国谈论讲和的事,陛下表示愿意议和,我想先放回留在这儿的两个宋使以示诚意,顺便把你们一家也送回去。”
我闻言又惊又喜,旋即想到这其实应该是完颜亶的意思,也许他不想再和自己牵扯到任何关系,就连自己生活在北地也不许了。
钱万成问道:“但不知我们此去南国,主子有何差遣。”
“你们是作为被俘宋人放归的,出了宋金地界,我们就两不相关了。”金兀术淡淡的说道。
我心下一松,这意思分明是借着送回宋使的名头,还我们一家自由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金兀术忽然莫名的轻叹一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把一个小木盒子递给我:“这是宋国建炎夫人的遗物,你一并带回去吧。”
听到“遗物”两个字,我惊愕地抬起头,问:“什么?邢王妃已经死了?”
“早在天眷二年,她就死了。”
我“啊”了一声,忍不住追问道:“那,她的孩子呢?”
金兀术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说:“我大金的事情你少管,快点收拾吧,明天就和宋使一块儿上路。”
我和钱万成起身谢过金兀术,跨出门槛,忽然听到金兀术自顾自的轻声说了一句:“这是怎样的孽缘。”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耀在书殿的宋式斗拱上,完颜亶随便披了件衣服,倚在书殿外的白玉石围栏上,向南面眺望。那里是出城的地方,宋使的马车出了“桃源洞“和“紫极洞“,就算是出上京了。
当看到那一行车马队伍出了门洞,完颜亶的眼睛最终还是湿润了。八年,整整八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至多有些唏嘘,不会流泪的,然而事到临头泪还是流了下来,滴落在手中拿着的一张泛黄发皱的纸上,上面只有那个姑娘写的六个字“心安处即吾乡”。
重回临安,我如在梦中,直到宋廷派来专使迎接我们,太监口称奉皇命让我们直接入宫觐见。我才回过神来,懵懵懂懂的带着钱万成、钱钱走向南宋皇宫。
路上专使带着我们稍微停顿,整理了下仪表,便驱车到了凤凰山麓边的笤帚湾,停了下来,道:“这里就是丽正门了,我们须得走路了。”
我抬头望去,整个皇宫方圆大约九里,处于天然林木的怀抱中,四周常有乌鸦啼叫,林荫间隐隐见红墙围绕,金顶碧瓦相映,依山而建的殿宇层层上升,飞檐画栋,金碧辉煌。
钱万成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说道:“听闻凤凰山曾是旧时钱王宫,现今官家也选址在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