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排除他是真情流露,但我对这事情还是持怀疑态度,”陆望川顿了一下,忽然直直地看着陈念念,还轻抚陈念念的手,不禁让对方一身鸡皮疙瘩,“我觉得你和王简也挺有缘的,你都能猜出人家的心思,却连我的心思都猜不透。”
“我……”对上陆望川的深邃瞳孔,同时耳边又传来对方阴阳怪气的声音,念念一时手足无措,舌头打结,“我这不是职业病嘛,习惯猜测投资人的心理,毕竟要争取投资嘛。”念念转过头,不敢直视陆望川。
“你俩是不是也有什么故事?毕竟我十年都没跟你联系了。”陆望川忽然凑得更近了。
“我也很多年没见他了啊,对吧,我这,真的是职业病,再说我还辅修过心理学,但是对你,我不需要搞这套啊,对吧,”陈念念极力解释,却忽然想通什么似的,转过头,接住了对方炽热的目光,“不对啊,陆望川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没有啊。”这下,陆望川主动拉开了两人距离。
“还说没有,这么点事,你都吃醋啊,真的醋王,”陈念念笑道,却见陆望川一直看着车窗外,“你这会儿真的像个小男孩。”
“行吧你爱咋想咋想,回到酒店就联系民达集团那几个董事会成员。”陆望川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好吧,”念念拿起IPAD准备看民达集团董事会成员资料,“我意思,你很久没这么可爱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念念的声音很轻,但陆望川仍是捕捉到了,一瞬间,怔住了——原来自己离曾经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已经越来越远,岁月、青春,越发不可回看了,再回看,或许会让自己在现实面前卸下盔甲,而输得一败涂地,他对自己说道。
另一边厢,王简家——
“王简啊,你今天戏也太过了点,说啥瞎话呢,你这戏过得不觉得陆望川会怀疑吗?”唐糖没好气地质问道。
“那让他怀疑,你死不认账就行,再说,怀疑又能怎样,现在我们四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王简淡定如常。
“你怎么就能确定陆望川和念念会帮你呢?万一把你卖了呢?”唐糖道。
“唐糖,我算是发现你的最大缺点了——你逻辑性真差,需要我解释吗?”王简笑道。
“你取笑我?那你解释啊。”唐糖没好气地说道。
“你看,首先陈念念跟你关系很好吧,在她视角里,你是我夫人,所以她当然会帮你,也因此间接帮我;再者,她跟陆望川是情侣,她不得有很多机会吹吹枕边风?”王简停顿一会儿,又道,“再说陆望川,他们公司我调查过,上海分部,如今处在比较水深火热的地步,急需几个大项目摆脱困境,你不会不知道这点吧,民达董事会跟他唱反调,他自然帮我。”
“你……你还真给我条分缕析地解释这么多啊,你当我白痴吗。”唐糖的脾气爆,一点就着。
“哎王夫人,我觉得夫妻之间有个磨合的过程,大概是我没那么了解你吧,也许你懂也会装不懂吧,不然也不能当投资公司股东吧。”王简依然面不改色,笑意盈盈,这是他的常态,也是他从小培养的习惯。
“谁和你夫妻啊,假的,我再忍你三个月,啊好气,我就是逻辑差怎么了。”唐糖极力压住怒火。
“你不是逻辑差,你是生理期来了,容易烦躁。”王简笑。
“哎不理你了,我回房间了,今天不想跟你吃晚饭,你自个吃去。”唐糖往自己房间走去。
在唐糖将房门关上那一刻,王简收起了脸上的微笑。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是“路易十三”,他的心头好,然后拖着步子缓缓走向留声机,那是他在一家古旧音响店淘的,他一向喜欢这些——越有年代感的地方,越容易被人忽视的角落里,越有他视若珍宝的物件——因为,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夹缝里,也有他成长的痕迹。
当帕格尼尼的作品又回荡在他耳边时,他心里平静了不少,他望向28楼的落地窗外,看人熙来攘往,车马穿行,他一瞬间有些错愕,这是我要的人生吗,这个世界到底有我的存在吗,他这样想。
“故事要开始了。”他自言自语,对着玻璃里的自己干杯,轻声道了一句“cheers”。
陆望川、陈念念所在的酒店里——
陈念念正准备联系民达集团除了王董的第一大股东——孙振材,在王简和唐糖争论“逻辑性”问题的那段时间里,陈念念仔细研究了孙振材,这个人看上去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常出没于公司,临近退休的他可能更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但他在公司里却不是个保守派——从众多的项目数据里可以看出,他的决策和建议多半带有激进色彩,因此攻下他,也许对于乾坤的扭转是一剂强有力的催化剂。
“喂您好,请问是香港民达集团孙振材孙董吗,这里GM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部总裁办。”陈念念顺利地拨通了孙振材的电话。
“您好,我是孙董秘书,请问找孙董有什么事吗?”听筒里传来温柔似水的女声。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执行总裁陆望川先生想请孙董吃顿饭,洽谈一个项目。”
“可是,孙董现在不在办公室。”陈念念早已猜到如此。
“那能麻烦你透露一下孙董今天具体的行程吗,我们此行是带着诚意而来。”陈念念很有耐心。
“嗯我刚查了一下你们公司确保没问题,但恕我不能告诉您他今天的具体行程,我只能说,他最近常去孙家自办的私人会所。”对方道。
“好的,谢谢,”陈念念挂断电话,对陆望川说,“孙董助理说他最近常去孙家自办的私人会所,怎么,我们要去吗?”
“我知道他去的哪里,先按兵不动,打下一个电话。”陆望川道。
于是,陈念念拨通了第二个董事的电话。
“喂?谁啊?”对方的语气懒懒散散,听到这句带着岁月感的港普,念念都能凭空想象出一个叼着上好的雪茄,听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管弦乐,优哉游哉地在家用火炉旁烤火的富有大叔形象。
此人名叫金广夏,也是民达集团拿着不少股份的股东之一,出身于商业世家,到他这一辈已是家财万贯了,但他没有继承家业,而是选择跟王简叔父在房市和投资领域闯荡一番,如今也是硕果累累,他与孙振才低调进出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为人率性但也活得嚣张恣意,行事高调,外头的情人不知道包了多少,但有个暴脾气且是豪门的老婆,至今没敢离婚。
陈念念默读“金广夏”这个名字时,不禁想到“广厦”,进而想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总觉得这名字,颇有些讽刺的意味。
“金先生,您好,这里是GM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部总裁办,我们有个特别项目想找您洽谈。”陈念念说道。
“哦?是吗?找我干什么?我对你们很有价值?”他的语气依旧懒洋洋的,但说话很直截了当。
“金先生真是明白人,那明晚八点xx酒吧见,我们公司的陆望川陆总会亲自与您洽谈。”陈念念毕恭毕敬地说道。
“好~”金广夏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连语调都上扬了几分。
“陆总,妥了。”陈念念对陆望川说道。
陆望川蹙眉:“你怎么私下也叫我陆总?”
“因为在谈公事啊,总不能公私不分吧,你说,对吗?”陈念念歪头,笑脸迎着陆望川。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陆哥哥。”陆望川凑近陈念念。
“陆哥哥公私不分哟,”陈念念躲开陆望川的怀抱,“那个,下一个联系谁?”
“给另外五位董事发邮件,然后,等孙董的电话。”陆望川说。
“要等多久。”
“不超过一天,他会给我们打电话。”
与此同时,在孙家自办的私人会所——揽月阁,孙振材接到了自己助理的电话。
“什么?GM公司的陆总要给我介绍项目?他怎么不直接找王董?”
“听他秘书的意思,这个项目好像是给您的优待。”听筒里传来秘书小心翼翼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能有点长进,事情根本没这么简单。”孙振材盯着鱼缸游动的金鱼,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王简这边,收到了金广夏的电话——
“小王总啊,你最近负责接洽的那个GM的陆总给我打电话了,要跟我做生意,是什么情况?”
“您不明白吗,陆总是在广撒网呢,他看上的不是你民达股东的身份,而是你背后的财阀呢。”王简的话语中都带着笑意。
“所以这样看来,我们是竞争对手?”金广夏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得取决于您自己,其实我们也可以是……合作者。”王简缓缓道出。
“怎么讲?”
“支持我们民达拿此项目,您可以成为除我之外最大红利分得者,双赢,不好吗?”
“你叔父都不支持你,就我一个有用吗?而且你不怕我跟你夺食?”
“一,叔父已经老了,不懂怎样才能利润最大化;二、你们金氏目前吞不下这块肥肉。”王简毫不隐晦地说道。
“这样啊那我考虑一下……GM陆总约我明日见,到时候小王总一并来吗?”金广夏问道。
“这是你们的交易,我不会参与,但您要记住我们的合作,想好了告诉我就行,金董,再见,回聊。”王简道。
“哎,好的,再见。”金广夏一直不太喜欢和王简说话,因为在他眼里,王简一个小辈却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让人着实不太愉快,每次交谈,都感觉自己处于不利的被动地位。
唐糖房间里,她给陈念念发消息——
“晚上再约一下吧,就咱俩。”
“好啊,那我得跟陆打个招呼。”对方回复。
唐糖照着镜子,化好妆,走出房门,径直走过王简,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
“唐糖你把我当空气呢?”王简喝住了步履如飞地唐糖。
“叫我干什么,不是给你说今晚不跟你吃了吗?”唐顿住,但没回头。
“我也没说要跟你吃饭啊,”王简笑道,“只是告诉一下你,棋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