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予和秦钰自然地打着招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毕竟一个是远恕市白马区的人社局局长,一个是远恕市清田区的教育局局长。言十五是一名初中政治教师,和窦予并不相识。
所有人都落座后,气氛慢慢地开始发生变化。
胡猗猗看到秦焕的身边坐着一个漂亮女生,而这个漂亮女生旁边才是自己的外甥女言真言。
秦钰呢?在和窦予说话时就感觉到有个女生正在看她。现在,换成了秦钰不自觉地看着这个女生。
尹霓裳则在刚才的观察中预感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能会发生,胡猗猗看向夏瀛时的眼神非常奇怪,眉头也从未舒展过。
至于胡仙仙,她刚上了趟洗手间,才找到“组织”。
婚礼典礼快要开始了,餐桌上只上了几个前菜,筷子并未发放。
“所以是看完典礼才可以用餐吗?”真言问。
“是这样。”夏瀛答。
然后,夏瀛感到有两处目光正火辣辣地刺向他。
秦焕看到夏瀛紧张得面红耳赤,下意识从桌底握住了她的手。
接下来,餐桌上的高潮比婚礼的高潮还要快地到来了。
真言看着秦焕,生生地为他和夏瀛捏了一把汗。
“爸,妈,她叫夏瀛,我女朋友。我今天正式把她介绍给你们,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秦焕鼓足勇气将上面的话说出了口。
然而,首先接秦焕话茬的竟然是窦予。
“秦局,这是你儿子吗?太像你了,很帅!瀛瀛,这么大的事你该早一点让小姨父知道的嘛。”
窦予看着秦焕和夏瀛,觉得郎才女貌很是登对,显出了几分激动。
他不知道的是,他是全场最大的“憨憨”。
胡猗猗和秦钰向他投来的眼神,他其实解读不了。
他听到胡猗猗很不客气地来了一句:“我不同意。”
终于,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投向了脸色非常难看的胡猗猗身上,甚至包括临桌一些人的目光。
“为什么!您告诉我为什么!”秦焕激动地说,嘴角还在颤抖。
秦钰则深深地叹了口气。
尹霓裳觉得很是奇怪,就算不同意用得着这么凶神恶煞吗?夏瀛虽然没有妈,可她小姨还没死。
“这位局长夫人,您的那句‘不同意’未免说得太大声了些。要我说,该说‘不同意’的是我们家。先看两个孩子,天生一对。再看两个家庭,我还真以为门当户对呢。现在看来,您家还真是高攀不上我们家!给谁摆脸色耍威风呢!”
尹霓裳本就不是软柿子,见胡猗猗恶狠狠地瞪着夏瀛,她还真是要气得快燃起来。
“霓裳,你少说两句。”窦予严肃地说。
不明所以的夏瀛则慢慢红了眼圈,她低头不语,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秦焕母亲如此看不上。
“窦局,没事。我替家里的跟你们道歉。这俩孩子确实不合适。”
在秦钰说出这句话后,夏瀛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不是,秦局,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两个孩子的事。我看他俩明显互相喜欢,您和您爱人是觉得哪里不合适?瀛瀛是我看着长大的,算我半个女儿,您儿子能在这种场合下带瀛瀛见你们,说明他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对吧?”窦予耐心地说。
“对!谢谢叔叔!”秦焕憋青的脸终于松了松,然后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窦局,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要再说了!问原因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这个女孩子,很不喜欢!”胡猗猗也有些激动,整个身体仿佛都在愤怒。
尹霓裳听了这话气得简直要站起身来。她怒气冲冲地盯着胡猗猗,一呼一吸间都是气愤。
“瀛瀛,走,跟小姨回家。”尹霓裳终于还是站起身来,走到了泪流满面受尽委屈的夏瀛身边。
此时,婚礼典礼已经开始,近桌的人固然知道尹霓裳这桌气氛不对,但还是被两位新人的典礼仪式吸引了过去。
“窦局,典礼完,方便的话你们跟我回我家吧。我告诉你,为什么两个孩子不合适。”
秦钰看了看窦予,又看向了夏瀛。
“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大的理由,让您夫人这么欺负我家瀛瀛。”尹霓裳于是没好气地回到了自己座位。
至此,桌上安静了下来,只是桌上的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言真言一家注定也是逃不掉。真言看向自己的爸爸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钰看着典礼台上被双方父母祝福的婚礼,及典礼台下宾客们羡慕的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气得将分酒器里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当三辆车排成一列开到秦钰家小区后,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天上濛濛然飘起了小雪,小区院内的红灯笼和彩灯变得更加唯美。再过十几天可就要过年了呢。
秦钰家是美式装修风格,整个色调比起窦予家来说要暗上不少。
此刻,沙发上已坐满了人。
胡仙仙和言十五找出大姐家的杯子和茶,为窦予一家上了待客的茶水。
“秦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窦予问秦钰。
“老公,我来讲。”胡猗猗抢话道。
“窦局,您这个外甥女是不是夏雪的女儿!”胡猗猗问。
“是,夏雪是我姐,怎么了?”尹霓裳也不客气地接起了话茬。
“那就对了,就是没戏!夏雪的女儿就是没戏!基因还真是强大!夏雪的女儿竟然和当初的夏雪长得一模一样!呵,我怎么可能让她的女儿嫁进我们家!这不是天大的笑话?”
胡猗猗简直在用全身轻蔑着夏雪和在座的所有人。
“你们认识我姐?”尹霓裳问。
“何止认识,我和你姐是师专时的同学,我的老公是你姐曾经的男朋友!”胡猗猗终于说出了口。
“我知道,你姐恨秦钰,也恨我,可我们真不欠她任何,不喜欢她看不上她的是秦钰的父母!她被人欺辱,吊死,我们很同情!可这不是我们造成的!”
“胡猗猗你住嘴!”秦钰气得站了起来,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坐了下去。
“阿姨,您说什么?我妈是被人欺辱吊死的是吗?小姨,这是真的吗?这才是我真实的身世是吗?我知道自己可怜,没见过妈,爸还不是亲生爸,但我的身世竟然比我千遍万遍猜测过的还要不堪,还要悲哀!”
夏瀛确实被胡猗猗的话刺激到了。
爱情没了,身世还是这样被揭开的,她的脑子和心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击了个粉碎。
“瀛瀛,你听小姨跟你讲,她在说谎。事实不是这样的。”尹霓裳有些慌乱,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夏瀛。
闯祸了的胡猗猗则在一边瞪大了眼睛,她确实意识到了她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她也并不知道,夏瀛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世。
尹家人,或者不止是尹家人,二十年来都在小心翼翼地守着一个秘密,认认真真地呵护着夏瀛。
可就在今晚,就在秦家,就凭胡猗猗一张嘴,那个秘密,那个被呵护的人通通破碎了。
不对,同样破碎的还有一个人,秦焕。
“爸,妈,我多喜欢夏瀛啊!你们知不知道!夏瀛和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不管,我就要和夏瀛在一起!”秦焕说得歇斯底里。
“孩子,算了。秦局,请你好好管管你老婆!没分寸!”
窦予说完,带着受伤了的尹霓裳和伤得体无完肤的夏瀛离开了秦家。
夏瀛走后,真言终于也忍不住对胡猗猗说:“大姨,您今天真的过分了,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那么透!夏瀛今天伤到的不止是面子。”
秦钰则看也不想看胡猗猗,转身走进书房,转上了反锁。
胡仙仙和言十五跟秦焕和胡猗猗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真言走了。
“哥,今天先早点休息。明天我再过来。”真言临走前对秦焕说。
秦家客厅,秦焕和胡猗猗沉默了良久。
胡猗猗有些胆怯地打破了沉寂:“焕焕,对不起,妈妈真的不知道。”
“所以呢?您满意了吧?”秦焕没有看胡猗猗,一滴泪水滴在了他的鼻尖。
最终,他抓起衣服,出了门。
“焕焕!焕焕!”胡猗猗疯狂地呐喊着,回应却只有一声关门声。
外面,纷扬的雪花越下越大,秦焕开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思绪混乱地不知将车开向何方,只是那么七拐八拐一直前进着。
密密匝匝的雪花,溜滑难行的路面,只在那么一瞬间,来不及他反应的一瞬间,胡猗猗的白色霸道翻下了老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