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侣道:“你知道寡人不希望你死,她更不希望你死。她如今这样的情况,若是知道你如此自暴自弃,定会以为是她逼死了你,你……真的忍心吗?”
潘尪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潘尪此生只任性这一次,望大王宽恕,请大王公布天下潘尪是死在战场上的。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当年她将这话说与臣时,臣便心有戚戚,心想:能够死在战场上,倒是死得其所,算得是一件幸事!虽然这伤并不是臣故意受的,但是当臣得知中毒之时,心中唯一的感受便是庆幸,所以那些药,臣悉数都给倒了。”
熊侣看着他,沉默许久,终于长叹一声,没说什么就走了。
邲之战后,熊侣饮马黄河,进逼中原国家,迫使许国归附,继而灭萧,又攻宋并使其与楚媾和。这样一来,中原主要小诸侯国皆背晋向楚,熊侣俨然已是中原的霸主。但此后的晋国,又在逐年消灭赤狄部族的战争中,国力有所恢复,对于楚国的霸主地位仍是不小的威胁。
潘尪的身体终于在大军班师回朝之日彻底支撑不住了,弥留之际,他手中一直紧紧握着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大脑袋小身子的潘尪模样的卡通人物,从绣工和风格上看,应该是道庄送与他的。香囊的四周早已磨白,甚至还有破损,可见他定是时时对着它睹物思人。
在潘尪做出这样极端的选择后,熊侣常常想,如果当年自己发现苗头的时候能够及时制止,或许潘尪就不会是如今这般宿命了,只怪那时的他还不知情为何物,更加不会相信像潘尪这样的人会为之丧命!
“潘尪,你的心思我早有察觉,如果当初……”
潘尪轻轻摇头,凄然笑道:“如果可以,臣何尝不想制止自己心中这不忠的绮念,只是情之一物,既不知所起,又如何能够将其制止?大王无须自责。”
熊侣苦笑道:“说来我竟不如你,连这条命都不是我自己的。”
“大王是楚国的王,肩负重任,心系百姓,岂能和潘尪一样见识,大王的命是天命,关系到万千百姓的安康,而潘尪的命无足轻重,所以大王一定不能也不会如潘尪这般任性妄为!”
“你看看,竟连你也这般说我!潘尪,你说我是天命,那你觉得如果没有你们这些栋梁之才,我一个人能做些?”
潘尪默然不语,良久才道:“臣这一生所遵循的不过从心所欲四字,忠于大王是如此,偷偷爱慕她是如此,如今所为亦是如此。在此之前,臣并没有想过一死了之,只是当那一箭射过来时,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臣这一生从未体会过,便再也无力抗拒。至于灵珑,她是个好姑娘,已经为我耽误这么些年了,还望大王能给她找一个好归宿!”
“我会的!”
潘尪轻轻点头,看向熊侣的目光充满了信任与安心。
熊侣静静地看着他一点一点闭上眼睛,他是那么平静和决绝,没有半点儿贪恋和不舍。或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潘尪,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