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齐刷刷朝门口望去,只见三王子北陵洛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贺北安,后者身量较高,低头浅笑,像是在夸奖一个答对问题的孩童。
北陵川眉头一皱,凤眼眯起:“你来干什么?”
“方才席间就见你们眉来眼去了,怎么,我不能来这?”北陵洛同样没好气地说道。
“这里不欢迎你。”
“我又不要你欢迎,阿珂和阿若欢迎我就行了,是吧六弟?”
三王子北陵洛和六王子北陵川,一个躁一个傲,素有“禁宫双霸之称”,因其母妃分别居住于潇湘馆和雨帘宫,宫人们私下称这两位王子为“潇湘洛”和“雨帘川”。
万幸,这两位小霸王向来是相看两厌,而不是狼狈为奸。
北陵珂素来喜欢看这两位斗嘴,此刻正后悔出门前为何不揣一包瓜子。但贺北安和北陵若却是温和的性子,一人一句好声劝解着。
但两人依旧剑拔弩张,直到北陵洛瞥见石桌上的礼盒,才突然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喊到:“啊啊啊阿珂,我忘记了...”
北陵川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让阿珂欢迎你?”
北陵珂放下书集,走到有些难为情的三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儿三哥,要不是阿川和阿若,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可是...”北陵洛开始在衣袖中掏来掏去,不一会儿,他倏然笑了,拿出了一沓书稿,道“阿珂,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个送给你。”
北陵珂没有想到平日里不学无术的三哥居然会随身携带书稿,伸手拿了过来,不由问道:“这是?”
北陵洛急急解释道:“阿珂,你不是马上要接手朱雀军了嘛,这是我去朱雀军视察时记下来的各类飞天妖兽的习性,应该对你很有帮助的。”
作为北陵国都,云出城戒备森严,禁军重重。宫内有训练有素的御侍队,队员除了个别世家子弟,个个都是绝世高手;宫外有金羽、银羽二军,负责城内治安;再往外,便是驻扎在城外的青龙、白虎、玄武和朱雀四大禁军了,其中,青龙军擅水战,白虎军、玄武军属陆军,朱雀军则负责驯养飞天妖兽用于空战。
北陵洛虽身在玄武军,但打小便对各类妖兽特别感兴趣,还在宫中建了鹿鸣馆饲养奇禽异兽。他一有空就往朱雀军跑,还拉着贺北安,跑到全军上下都认识他俩了。
北陵珂深知这笔记是他多年的心血,推辞到:“三哥,我真不在乎贺礼不贺礼的,心意到了就行。再说这笔记可是你多年心血所得,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北陵洛害怕她再把笔记塞回来,连退了好几步,道:“笔记里的东西都在我脑子里刻着呢。你这两天可得好好看,别在手下面前丢人。”
北陵珂不再推辞:“有了三哥的笔记,谁也别想笑话我。”
这时,北陵若端上了一盘安康饼,招呼着大家一起吃。
安康饼,饼身酥脆轻薄,裹着花生碎与榛果粒,口感松脆,口齿留香,寓意寿星安康顺遂,是北陵生日宴上必不可少的点心。此饼制作工序简明,原料便宜,每户人家都能吃得起。
但就是这么一张朴素的饼,与亲友分食,嚼在口中嘎嘣作响,像小鞭炮一样,让人感受到生的温暖与热闹。
秋夜微凉,月色如练,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北陵洛平日里最是喜欢安康饼,今日却只吃了两块便掏出手帕擦嘴。北陵珂觉得奇怪,问到:“三哥,你今天怎么就吃两块?”
北陵洛专心擦着嘴,话不过脑子:“前两天刚吃了好多,都有些腻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贺北安悄悄扯了扯北陵洛的衣袖,道:“分明是你刚刚吃撑了吧。”
北陵洛这才反应过来,连声说:“对对对,我是刚刚吃多了这会儿才吃不下的。”
北陵珂觉得嘴里的安康饼突然没了味道。
前两天刚吃了好多安康饼。前两天谁过生辰?北陵珂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大王姬北陵长好。
大王姬和北陵珂的生辰都在寒食月中,因此每年北陵王都会在寒食月之前为两人举办生辰宴。但是今年,估计是怕北陵珂回不来,便提前给大王姬办了生辰宴。
但是自己明明回来了啊,还是带着赫赫战功回来的,父王为何不在今日的家宴之上祝自己生辰快乐呢?
答案很简单,北陵王忘了。
北陵珂安慰自己,父王日理万机,忘记自己的生辰也没什么的。
可是,即使北境战事胶着,父王也记得长姐的生辰,还给她办了生日宴。
也许,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日宴,都只不过是沾了长姐的光吧。
北陵珂沉着一颗心,不记得她的哥哥、弟弟和妹妹之后说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所羡慕之人,此刻就站在宫殿之外。
提着灯笼的小宫女说:“王姬,我们不进去吗?”
北陵长好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一进去,他们该拘谨了。柳枝,我们走吧。”
说着说着,北陵洛和北陵川又为一点小事拌起嘴来了,北陵若无奈地劝解着。
这时,贺北安走到北陵珂身旁,道:“臣很是羡慕四王姬。”
“羡慕我?”
他的声音温润,令人如沐春风。
“臣是家中独子,从不清楚兄友弟恭是何种滋味,今日看着殿下们为您庆生,倒是明白了七八分。那些贺礼可能不合王姬心意,但却都是殿下们顶喜欢的东西。臣以为,发自内心喜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忍不住把自己最爱的东西都给他。”
趁北陵珂还没回过味来,他又道:“臣,恭祝四王姬生辰快乐。”
第二日,北陵珂早早地起床,披上铠甲,骑马去军营接上若翁,一道去了北陵琰在宫外的府邸。
一下马,北陵珂还没来得及将若翁抱下来,就听见府中传来了凄厉的女声。
“你们都是骗子!快放开我!”
二哥尚未娶妻,府中并无女眷,难道是柳儿姐姐醒了?
思及此,她一把将若翁抄下来,两三步跨进了越王府,却见北陵琰无可奈何地站在院中,三四个家丁正钳着一个大吼大叫的中年女人。她头发散乱,衣着不整,一张脸上写满沧桑,眉眼间却还有几分柳儿的影子。
此人名唤秦晴,是柳儿的母亲,也是北陵琰的乳母。
七年前,马栏秋围之时,三王子北陵洛的灵宠七角兽突然发狂,眼看就要冲撞到北陵琰了。
突然,一个瘦小的身影用力将他推开,自己却被兽角撞破了肚子。
少年北陵琰惊惶失措,抱着满身是血的柳儿放声大哭。
北陵王大怒,当场命人宰了那只七角兽,又怜柳儿护主之心,特召来御医为其疗伤,总算是把命保下了,但所中之毒,竟令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随后几年,北陵琰一直在寻觅良医,却只迎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与他一道经受失望的,还有秦晴,后者受不住打击,时不时会犯癔症,就像现在这样,认为柳儿没有受伤,一个劲儿地要找自己的女儿说话。
秦晴还待挣扎,突然被嗖嗖飞来的银针扎了一下,下一秒便直挺挺地倒下了。
院内的人都惊呆了,齐刷刷向门口看去。
北陵珂道:“你还挺有两下子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