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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秦淮河氤氲着冥冥水气,青鸢带账本躲在听雨轩后门外的乌篷船内,她上岸查看过,水路已被官兵封锁。

时间飞快流逝,官兵只差没将青石地砖掀开,白川进屋,附耳对玄昱说明情况。

玄昱抬手示意他退下,毫无压力地搛白子置于纹枰,“棠儿,陆路水路皆已封锁,计划周详时间紧迫,我找的东西当然没有离开听雨轩。玄沣派在你身边的人,那个名叫青鸢的姑娘,她能离开江宁也无法顺利到达北京。”

猝然间,棠儿的心突突直跳,目中满是惊疑,捏着棋子的手静止在半空,不听使唤地微颤。

相较于她的惶恐,玄昱的脸始终保持着一丝不乱的平静,温言安慰道:“官道有层层关卡,包括通州码头。青鸢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我有耐心将她找出来也能放她回北京,你希望她安全离开对吗?”

棠儿强自镇定,觑着男人的神色,眼前的他仿若拥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简直能用可怕来形容。

四目相对,玄昱神色淡然,“你不用担忧,点点头,我即刻下令撤离。”

棠儿惊悸不安,态度显得冷淡,含带质疑的目光直刺进他深邃的瞳仁里,“我能相信你吗?”

玄昱眸子里有种怜惜的意味,语气带着沉重:“玄沣的为人我算了解,鸟尽弓藏的事做了不少,你下决定前务必多思考。”

玄昱不希望她过于紧张,起身离开,即刻下令官兵撤离,棠儿疲乏已极,浑身一软,紧绷的情绪骤然松懈。

熬过惊心动魄的一夜,青鸢悄悄上岸,确定安全后收锚摇桨,消失在一片袅袅湿雾中。

天色微亮,雨渐渐停了,各府官员均受尚誉之命赶到江宁府,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此番到底所为何事。

玄昱冷睨众人,转脸对白川道:“将箱子抬进院里,浇油,准备点火。”

“是。”

众人跟着玄昱站在廊下,眼见灼灼火焰燃烧起来,六只木箱不刻便被烈火吞噬,升起的纸屑好似鸦雀在空中盘旋。

密档的事尚誉略有耳闻,他面色晦暗,心如明镜却装出一点迷茫,故意朗声问:“敢问太子爷,您烧的是什么?”

熊熊火光印在玄昱坚毅的脸上,他回头看着一众官员,“这是许鹏程十数年的战绩,尚大人不知,各位心中可明白?”

此言一出,官员们瞬间会意,惊恐惶惑,有甚者双腿禁不住打摆子。

许久后,明火燃尽,数个木箱烧成一团黑泥,官员们直瞪着眼,陡然松了口气。玄昱抬头望着天色,话音沉重地说:“从今往后,某些人尽可省心,安枕无忧了。”

官员们人人自危,心中骇然又存着侥幸感激,立刻跪作一团,拱手却不知该说什么。玄昱挥手叫散,径自离去。

调玄奕到江宁的是太子廷寄,五百人数不多不少让兵部知道是个麻烦,玄奕思索半日,命亲兵统一换便装低调出行。

天方破晓,玄奕在燕子帆下船登岸,但见霍东早已等候在码头,迎上来拱手道:“十一爷辛苦。”

玄奕细看他,“太子哪里不能调兵,此番究竟何意?”

霍东左右看看,低声道:“太子正在围剿白莲教,命我转告十一爷,以助剿为名亲跑寒山镇,务必将许鹏程和秦宗运押送到北京。”

玄奕略一斟酌,疑惑道:“我没几日还在北京见过许鹏程,这人就回来了?”

“我的人消息准确,这两人都在。”霍东将那边的具体情况仔细道出。

玄奕虽是新进,遇事却思虑极多,“出兵不是小事,总得有白莲教徒才行,万一有人干预怎么办?”

霍东赔笑道:“江宁的兵将暂由太子调动,只需稍稍提防镇边的绿营即可,等您抓到两人,我会将白莲教徒送来,您是顺路捕拿。”

看来太子运筹帷幄,早就计划好了,玄奕笑道:“太子事事周到,妙在‘顺路’二字。”

霍东神色严谨,“太子有令,事不宜迟,十一爷行动要快。”

许鹏程从北京回来,深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里香汤美人,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他实际也知道自己为九爷办事,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是秘密,一旦出事,九爷第一个定要宰了自己封口。

两人泡在温泉池子里,秦宗运身上尽是肥膘,胸口肚皮上,肉像发好的馒头面儿又白又软。见他心事重重,笑问:“瞧你气色不好,明日跑江宁立马回来,这地方大,保能藏好九爷的东西。”

“你哪知道我的愁啊?”许鹏程打起温泉水沾脖子,长叹一声,“说句心里话,九爷这人哪里都好,只是那张笑脸总感觉藏着几分阴险。你先前想把老季的绿营兵养在庄子里,其实我就是只避猫鼠,最怕当兵的,好不容易不与十爷打交道,这才发觉九爷更可怕。”

秦宗运吃了一惊,“九爷口碑顶好,素日待人不错,你还有这顾虑?”

许鹏程不屑多辩,不疾不徐地说:“太子一日不离开江宁,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你等下派人叫老季过来。”

秦宗运嘿嘿笑道:“这要废什么劲,老季就在隔壁。”

“是么?那你还不赶紧叫他过来。”

不一会儿,小厮们卷起长竹帘,季大勇满脸谀笑道:“给两位富老爷请安。”

许鹏程擦一擦眼睛,“你那帮兄弟,我每年冰炭钱没少给,干脆进庄子,随便哪里都能住,我再给你们加一份月钱,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