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什么丢人现眼的勾当啦?”章筱萱终于忍无可忍高声反诘,被大哥明珏狠狠一记耳光抽在脸上叱骂:“怎么说话呢?”
“明琬,把多儿和姥姥带走。你们别掺和。”吴班主吩咐。
明琬搡一把跪地梗个脖子揉泪的小草说:“你作死就闹。”
章筱萱知道昨天见了哈筱松师哥,还给大白师哥操琴,师父心里不定如何的膈应。可是他真是感念当年师兄弟几个自幼相处的情谊,他做错什么了?仿佛如今心都被师父这些冰凉的话一刀刀扎碎。
哭了一阵,师父也气得浑身发抖,指了门口说:“滚!你滚,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别脏了我的地!我不拦你。迟早要飞,早知道会有这天。”
横竖怎么做师父都要歪曲他,章筱萱瘪了嘴,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化了无尽的泪水长流,那一张俊俏的脸都被泪水哭花了,一双眼红肿,终于积蓄在心底的委屈如何难以压抑冲堤而泻,他带了哭腔坚决道:“草儿的命是您给的,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能去哪儿?赶我走,我走哪儿去呀?怕我脏了您的地,我走,我寻个地方去了断了就是!”说罢挣扎了就起身擦把泪,推开过来阻拦的方师哥和憨胖儿就向外冲。
章筱萱表面乖巧却骨子里格外倔强,吴艳秋是最知道他的,儿时就巴掌到头都不服软,长大也是不会赎嘴。为了不想被人可怜看轻,他经常忍了伤痛高烧强撑了病体带班登台演出,几次疼得周身冷汗湿透全身,对自己的那份“狠”,让他这个当师父有时都感叹心疼。本是气头上几句话,不想章筱萱来较真寻死觅活,这情势无法下台了。
吴班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叹口气说:“看了大白这迷魂酒还真没给你小子少灌,这会儿了还没醒呢。去,来人,让他去醒醒酒!拿绳子,捆了吊树上扔缸里去!”
“师……师父”憨胖吓得头发根儿都要立起来,从来没有见师父如此威严过。
慌得师哥们忙催他:“草儿,你跟师父认错呀,求师父饶你呀,草儿,你说话呀。”
“还跟我较上劲儿了,行!”
明琬劝了章筱萱的母亲抱着一脸懵懂的阿多去了屋里,就听了院里的哭喊声,徒弟们的求饶声,水缸里的扑腾声挣扎声格外揪心,呛水的声音,刀劈子抽打训斥声。急得明琬隔空喊:“你们差不多行了哈!”
章氏咬紧了袖口扶墙啜泣,明琬红了眼劝说:“都是为了他好。别急。”
叱责声中听不到章筱萱的求饶声。
明琬急得跺脚:“这孩子是打傻了吗,从小就口拙。”
好一阵儿,终于听到章筱萱无助的哭声,不顾一切哭喊:“师父,师父,别打了,疼,受不住了,骨头疼……不敢了,不敢了,我乖,我听话,我乖还不行吗?师父,师父……”章筱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那刀劈子蘸水抽打声格外清脆,听得明琬揪心。但丈夫教训徒弟,她又不能去劝,忙让章氏煮两个鸡蛋好给草儿揉伤。
院里传来丈夫吴班主的叱骂声: “从小到大就这欠揍的毛病,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还跟你说了,你敢,咱们试试。谁也救不了你,六合班的王法我说了算,对不起你,你也跟了他们几个去远走高攀去呀。”
“您冤枉我。昨儿见到筱松哥……就说了几句话。一小长大,养个小狗还有感情呢……呜呜,给大白哥救场操琴……上场前我也不知道是他呀,戏比天大,不能翻场呀。呜呜呜……”章筱萱咳喘着哭诉,方筱晖也一旁解释几句。但章筱萱自始至终不提多爷的事。
“还强词夺理!”清脆的巴掌声,吴班主嚷一声,“锅盔,去找你师娘倒茶来,渴了。”
明琬长出一口气,总算停战了。提个茶壶茶碗出去,见庭院里大水缸旁,地上一片湿洼洼,
章筱萱狼狈不堪地匍匐在泥泞里,害羞又无助的样子。
徒弟和一众亲友都在纷纷劝说余怒未消的吴班主,看着这舞台上红极一时的角儿此刻的落魄。
章筱萱一见姐姐,眼泪又落下来,呜呜了几声哽咽揉着泪眼,又委屈害怕地偷窥一眼师父,师父那藐视的目光似乎在挑衅:“告状吧,我听你怎么说。”
明琬见弟弟双手都是泥,狼狈如滚了一身泥的小狗子似的,气急无奈地拿起地上的水瓢从缸里舀勺水,拉过章筱萱的手给他冲手,责怪一句:“你呀!你长腿不会跑呀,偏在他跟前拱火儿!”
章筱萱仰头委屈地望着姐姐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姐姐,师父不要我了,让我滚。”
明琬望一眼丈夫,赌气地说:“你们两,要闹离我远点,好让我耳根子清净些。宠的时候粘一起寸步不离的,闹起来打打杀杀仇人似的。这看病不花钱呀?打伤了他卧床不用你伺候是吧?”
几句骂,师父也不好意思起来,揉揉光头无奈的笑,接过章筱萱跪地恭恭敬敬递过来的茶喝一口,对媳妇说:“去做饭吧,给他弄点粥,嗓子都哭哑了,还得唱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