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也盘膝坐在地宫内的石地上,侧身靠着厚重的棺木,感知着她余存的气息,感知着她沉睡在其中。她一封封地,极度认真的将她进京以来和窦夫人通过的书信重新看过,然后又一封封的将它们靠近长明灯,漠然的看着它们染上火花,微微卷起,飘落成灰。
火光照耀下她的眸光无比寂寥,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已然是看不尽的黑。
如果说到现在还有什么是值得庆幸的,就是窦夫人所有寄过来的书信,她都有认真回过。
她又给桌上的长明灯添上了些灯油,狭窄的空间里,一盏灯,足够了。
没有白幔随着午夜的风飘荡,没有白烛为她指明前行的道路。
牧也倾过身子再一次仔细的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不禁笑觉她那亲爱的父皇陛下所赐予的恩慈,是的,选葬在戈达尔布雪山,临近陈放棺椁的执灵地宫,在石室没有建好之前成了停放棺椁的地方。
这样尊重逝者的意愿,这样恰好的安排,如何不是给予的最大的恩赐。
但所谓的遵从若没有愧疚又怎么能得的来,所有的恰好若没有谋划又怎么能碰的上。
油灯的光芒随着风的吹拂而晃动,就如同暗夜里的鬼火,或明或暗。
牧也悄无声息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拢着单衣薄衫,走到外面的黑暗之中。漆黑的暗夜霎时间将她吞没,抬起头来仰望着深沉而辽阔的夜空,就好像很多年前的一样,再度心生震撼。只是不同于那是震撼于它的辽阔,这时震撼于蕴藏其中的强大力量。
她缓缓地向北邙下拜,知道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什么禁锢她的步伐,再不会有什么使她望而生畏,耳边仿佛又想起了废太子侍从的一番话,只是如今却要感谢迫使她成长的人。
平地有风起,卷起石沙大有吞云遮雾之势,牧也拢了拢身上的薄衫,怎奈难抵风寒,只得转身向地宫而去,风吹鼓了衣袖,竟有追随之意,九转回旋间,距离入口最近的一盏灯在几经挣扎后终于是灭了。
牧也从怀中取出火石,等到风势稍有消退,才再次点上了油灯,昏暗的光影里,一个小小的图纹赫然出现在底端的青石板上。
牧也俯下身去,将手覆于其上。纤细的指尖仔细的滑过小小的图纹,思绪又回到了与和则的第一次相见。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距离执灵不远的两界边上,那年牧也十五岁,和窦夫人生活在延祚山上。
那是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