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了下来,城前流过的河流因是从后山的温泉过来的,这时仍冒着淳淳热气,混接着薄凉的极湿的空气,就好像是一场大雾,满布了前路。
京城中的夜似乎总是这般,黑的不透一丝光亮,只有远处的城墙上的火把照亮出一线的光芒。空气中的湿度已然足够,丝丝滴滴的小雨也就接紧而来。
牧也反手掀过斗篷的背帽,柔软的布料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面容。顺着遮挡起来的视线,她也就低垂了目光,细数着老旧的青石板上的纹路。
石桥很长,横跨护城河。牧也想着自己每次都是打马过去,倒也是难得能这样不急不缓的踱着步子从上面走过。
雨水顺着斗篷折过的纹路流下,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过于安静的环境使思绪更是不着边界的自由驰骋——他在做什么呢?这样的阴雨天应该是在府里面吧,毕竟他可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不!她猛的摇了摇头,不该去想他的,不能再这样了……
隔着单薄的衣料,感受着那一份的冰凉。牧也的指尖滑过石桥沾有着水滴的栏杆,前路一片黑暗,她轻轻的抬起头,望向那一片漆黑,耳边又一次飘进了她的言语——
别回头,牧也,一路向前。
四下里一片寂静,就连桥下的流水在这时也没有丝毫声息,似乎在欺骗性的告诉人们,逝去的东西也可以在某一个瞬间停驻。
然而,就在这样的静的生寒的时间里,却隐约有一个声音渐渐清晰。
“哒、哒”是脚步声踏过石桥上的积水发出的声音。
轻缓有节,声声入耳。
牧也很精确的感知到了声音的来源,她就那样站在这儿,嘴角含着不可觉察的笑,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他。
黑夜里,无尽延伸的黑暗中,浮现出一点微光,在那跳跃的橙色的光芒下勾勒出的颀长的身形,映着夜色与她越加靠近,漆黑色的袍,漆黑色的夜,落在牧也眼中竟是格外的醒目。
他独自一人,从黑夜风雨中走来,修长的手指撑过一把油面伞,模样精巧,做工也是用心,只是伞柄微曲,却是把用了多年的旧伞。另一只手提的是宫宴那晚他说要为女儿节给她编的灯笼,明红色的罩纸映衬着亮洁的颜色,照着他精巧绝伦的面容。
嘴角一抹温润的笑,不多一笔勾画,委婉含蓄,却也能令得山河失了颜色,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含笑的看着她。他的脚步悠然,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微微鞠身,放下手中的灯笼。
牧也抬眸看着他,探寻着那双温润的眸子中隐露出的一丝情绪,正自错愕时,人,已经被他揽到了怀中。
他温热的气息从她的侧脸划过,声线轻落,温润如故:“玖玖。”
一瞬间,牧也没有说话,顺着力道,偏过头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两人的气息在颈间缠绕,薄凉的空气里那丝丝的温度。
她极自然的将手搭在他的胸膛,支起身子,使自己与他之间拉开了一丝距离。疏离的含带着笑的对上他温润的眸子。
和则抬手拢过她因雨水而贴在脸颊上的发,或许是因为沾了湿润的水汽,这次,牧也没有感受到他指尖上的薄茧滑过肌肤产生的丝丝凉凉的痛,她依旧是那样微仰着眸子看着他。
和则将手中的骨柄伞递到牧也手中,解下自己的披风换下了她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湿的那一件,笑道:“你独自出来,桃笙也没给你拿把伞。”
牧也闻言眨了眨眼,道:“那样的话,不是就遇不上王爷了?”她弯腰提起放在地上的灯笼,却见和则正出神的看着她,一笑道:“想什么呢?”
和则语调缓缓就如同呢喃一般:“想着你从前好像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牧也偏头想了想道:“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可我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