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沉溺于梦中阿箐的哭诉,没听出这句话里的脆弱与不安,他下意识想躲避薛洋暧昧的碰触,但那只手上下求索,如此难缠,仓促间,他有些用力地猛推了薛洋一把,侧过头艰难道:“你别碰我!”
气氛凝滞片刻。薛洋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没有动。
惊讶,错愕,刺痛,种种复杂情绪在漆黑的眸子里闪过,薛洋的脸上,几乎肉眼可见地结了一层冰。
薛洋自己把那冰面拨开,反倒甜腻地勾起嘴角,再次俯下身凑近躺在榻上的人,嘴唇近得将要贴上去,“怎么?昨晚的事,道长是不是后悔了?”
半是暧昧半是讥讽,偏偏不露一丝痛楚。
晓星尘心如刀绞,为梦里哭诉不平的阿箐,也为眼前掩盖受伤的阿洋。他抖着声音道:“不是……我只是,想静一静,我梦到了阿箐……”
“道长做一个梦,就打算突然对我变脸吗?”
一个梦?
晓星尘睁大眼睛。
那何止是一个梦,那是曾真实发生过的事,是确实挽救不回的鲜活生命,而薛洋竟然只当做是一个轻飘飘的梦?
他猛然伸直手臂支起欺压在他身上的薛洋,对上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眸子,忍不住质问:“阿箐与我们共同生活三年,就像妹妹一样,难道你就从没想过她么?想到她,你不会难以面对吗?”
薛洋脸色彻底阴沉,语气转为凶恶,甚至接近嘶吼:“我想那个小瞎子做什么?她死都死透了!而且是我亲手杀死的!我现在再想她能让她活过来么?!”
晓星尘不语,眼神令薛洋刺痛。
看怪物的眼神,正是那样。他的一生,没少接受那种眼神。
他知道晓星尘后悔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再度吻下去,不管晓星尘愿意不愿,他要把昨晚的欢爱再重复一次,带着粗暴残忍的力度重复,做到晓星尘疯狂与窒息,勾着他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再也没有空隙去想一个死人。
但晓星尘昨晚为他代受反噬而虚弱苍白的唇色映入眼帘,让他无法那样做。
薛洋披衣起身摔门而去,临走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道长想冷静就冷静吧,我不打扰,要是想当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是不行!”
屋里回归寂静。
晓星尘坐在床边,十指插入头发捧住脑袋。这寂静只维持了片刻,就听见窗外院子里一声巨响,像是打翻了什么巨物在地,柳宅家丁惊叫声中掺杂着薛洋的怒喝。
他悚然站起,生怕薛洋惹出什么祸端,穿好衣服匆忙开门,踏入院子只见昨日审问一夜春风楼严老板的厢房前摆着一口棺木,棺木歪倒,棺盖被掀翻在地,里面空无一物,厢房门窗紧闭,里面传出切切剁剁摔摔打打的声音,三个家丁吓白了脸,其中一个清扫院子的妇人冲到墙根弯腰作呕。
“里面是薛洋么?和我同来的那一位?”晓星尘走过去问。
一个家丁哆哆嗦嗦上前说明:“仙长,我们柳家主吩咐把严老板的尸体装进棺材送到仙门李家去,但是薛公子突然冲出来把尸体拎回厢房……不知要做什么!”
所谓“不知要做什么”只是个委婉说法罢了,厢房里传出的切切剁剁声加上薛洋怒气冲冲拎走尸体的样子,谁都能猜到他在做什么。
晓星尘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我吩咐不要进这间房。”
家丁如蒙大赦,迅速退散,晓星尘拾级而上,推开厢房的门。
即使已做了心理准备,开门还是震惊。屋里昨晚审问严老板产生的血迹还没擦除,溅得地上墙上哪里都是,空气中充斥血腥与尸气混合的难闻气味。血色空间里,这一只腿,那一只脚,头颅和躯干也分开两处,一具尸体七零八落,墙上有模糊的污迹,挂着尸块摔打上去过的碎肉。
薛洋马尾凌乱,衣服没有穿好,黑色中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大片胸膛。晓星尘推开门瞬间,他正把一只断手踩在椅子边缘,手里握着黑沉沉的降灾,高高挥起,狠狠剁下去。
四根僵直的手指应力而断,其中一根骨碌碌滚到晓星尘脚边,触目惊心。
“薛洋!!!你在做什么?!”
晓星尘难以相信,昨晚与自己共度良宵,还把自己从郊外背回来的人,竟和断手残肢中间这个面目狰狞拿尸体泄愤的是同一个。
“做什么?晓星尘道长没看到吗?我在肢解尸体啊!”薛洋一剑刺穿脚下断手的手掌,挑在剑尖展示:“杀人分尸,我最擅长的事,道长要是害怕,赶紧离我远一点。”
晓星尘劈手夺下降灾斥责:“你对我有气,也不能拿别人尸体泄愤。这个人再罪大恶极,也已经死了,何必不给他留最后一点体面!”
薛洋怪笑:“体面?我从不知道尸体有什么体面好留,小瞎子的尸体被我抛在荒野,你的尸体被我拿来泄欲,我从来如此,道长应该庆幸现在有他这个尸体给我泄愤,否则我只能现杀几个活人出气!”
晓星尘每听一句,怒气增长一分,薛洋说完,他心神大乱,未及思考,一掌挥起,“啪”地一声,落在薛洋脸上。
两人站在满地尸块残肢中间,一样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