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迟醒一步的薛洋正待发问,就听见悬挂在山洞中央的铃铛无风自动,叮当作响。
“有人闯入散魂草种植园,”晓星尘拿起降灾,整装待发,“铃响微弱,应该不是什么强势力量,你继续睡吧,我去看看。”
铃铛是晓星尘在种植园附近所设结界的信号,这几个月来偶然响动,都是不知从哪飘来的孤魂野鬼游荡至此,无意碰到结界,与石无生一点关系也没有。
薛洋躺回床上,一起一卧,牵扯到胸口的伤,微微作痛,一夜过去,被拂雪刺中过的地方还是一个冒着淡淡白光的创口。
听见他痛呼,晓星尘脚步微微一顿,返回床边揭开被角看了看,手指疼惜地轻轻拂过,再给他盖好被子。
“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晓星尘离开他们的温暖居所,迎向凛冽寒风,几息之间抵达种植园,只见一切如故,除了边角上的散魂草被收割走一大片。
割走散魂草的不知是人还是鬼,没有留下脚印,但打破了晓星尘的结界,就会沾染晓星尘的灵力,在一定时间范围内可以追踪到方向。
晓星尘驾降灾掠上半空,在茫茫雪山中飞驰,距离他们的住处越来越远,追过两个山头,白衣身影突然在半空中定住,黑白分明的双眸露出困惑迷茫,随即被恐惧填满。
身体里有一种东西正在如流沙一般迅速流泻消失。
那是他和薛洋之间的魂魄感应。以前,他们不管距离有多远,那种感应从未消失或减弱,冥冥中指向对方所在的方向,让他们永远可以找到彼此。
此刻,那种感应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终如风中残烛,一抖动,无声熄灭。无论晓星尘再怎样凝神,都感觉不到了。
混沌时藏于灵识里执着的呼唤,重生后一直如形随形的相伴,那如磁石一般的奇异引力,突然彻底消失不见。
那一刻,意识比雪地更为苍白,紧跟着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绞痛。
“阿洋!”
白衣仙长落地时甚为狼狈,扑倒在雪地上,急急忙忙点着一根香,在虚空中写出牵挂之人的名字。
“旧梦三千里,了尘寻路回。一生皆是幻,明月送魂归!”
招魂咒从没有这样急迫过。
隐约蓝光落入寂寂雪地,什么都没发生。
晓星尘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把这个过程重复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怎么会……”
晓星尘呆愣,如同身体里流失的是他的灵魂,他只剩一具空壳。这具空壳掉头返回,却在他们同居好几个月的山洞洞口驻足不前。
阿洋不在里面了,他隐隐知道。
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如果阿洋真的不在里面,那去哪里才能找得到?
他准备了锁灵囊,以为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薛洋不能再聚形,那他就把他的魂魄放在锁灵囊里安养。薛洋在义城帮他补魂八年,他也可以做到更久。但从未想过,薛洋会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消失,令他措手不及。
“小师叔?小师叔!?”
耳边有人唤他。晓星尘木然转头。
“小师叔?怎么了?薛洋呢?”魏无羡问。他一大早赶来就看到晓星尘失魂落魄站在山洞前的坡地上,状态比昨日观战还糟糕。
“他……不见了。”
“不见了?”魏无羡费解,“你和他不是有魂魄感应么?感觉不到方向?”
“现在,感觉不到了。”晓星尘声音如梦游。
魏无羡诧异,想起一种可能:“难道……薛洋散魂了?!”
“不会的!”这次晓星尘倒是反应极快,坚决否认:“他虽受了伤有些虚弱,但是绝不至于散魂!”
这样一反驳,终于有勇气进入山洞,魏无羡紧随其后,一进去就捂住口鼻:“小心,有摄魂香燃烧过的痕迹!”
晓星尘没有理会,摄魂香残留的成分还不至于伤到他。视线急切扫过山洞,只见洞里狼藉一片,薛洋随身的匕首掉在角落,石壁上有划痕,木桌被劈成两半,一看就是曾发生过激烈打斗。
至少不是散魂,一定不是散魂。
勉强控制住不安,晓星尘心念电转,加速思考:薛洋本就受了伤,若是再无意中吸入摄魂香,魂力微弱,又有人存心将他带走隐匿踪迹,也不是不可能让他们之间暂时失去魂魄感应。
偷袭带走薛洋的可能是谁?子琛向来光明磊落,绝不会做这种事,晓星尘只能猜想到一个名字———石无生。
石无生一直在找薛洋,这他们是知道的,一开始他们还小心翼翼,后来久不见石无生有动静,他们就放松了警惕。
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薛洋最虚弱的时候,在他离开的一个间隙,遭人暗算。如果有他在,便是十几个人或鬼一起围攻,也断无可能带走薛洋。现在想想,他根本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这也说明,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许久,所以会知道,他去种植园从来是单独行动,因为散魂草对鬼魂灵体有害,他从不让薛洋靠近那里。
薛洋曾被迫采灵满九十七人,再采灵三人金丹就能炼成人丹,石无生抓薛洋定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理清头绪,晓星尘的慌乱转为一种坚定:无论薛洋在哪里,一定要找到他!而且要快!那石无生为了逼迫薛洋再采灵三人,不知会用什么残忍恶毒手段!
“魏公子,”他急问,“你之前来信说在追踪一个石无生的属下,可有追踪到什么?”
魏无羡也看出薛洋被石无生抓走的可能,他道:“我来正是想跟你们当面商议这事,昨天没机会说,谁知道今天就发生变故,你先随我下山吧,大家一起想办法,山下来了许多修士,都是来追捕消灭石无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