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老皇帝因为前一夜受惊又挨冻,从凌晨开始发起高烧来,而且不停在昏迷中胡喊乱叫,似乎一直被梦魇困扰着。
御医的建议是这种情况尽量不要移动御驾,以免路途颠簸,导致皇帝的病情恶化。
随行主持祭祀仪式的祈福寺的长老和大和尚也道,皇上的心神是被冯皇后的怨念所困,只有留在这皇庄之内,依靠祖先神灵们拂佑,加上他们做法驱魔,才能保证皇帝的神识完好无损地归位。
宸王遂与内阁研究决定,御驾暂且留驻皇陵七天,待祈福寺长老们的法事完成,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出发回京。
老皇帝昏睡了一天一夜便醒了过来,但对宸王他们的决定很是满意,因为他在梦里真的看到冯盈春满头满脸都是血,在黑暗中拼命地用单薄的身子撞着坚实厚重的墓室石门,哭嚎着呼唤老皇帝和废太子朱宓。然而,黑暗中并没有人回应她,给她的只有一片不见天日的死寂。
他不知自己是否是在昏迷中神魂出窍,神游去了那间关着冯盈春的墓室。他有心想叫人再进入那眠龙峰中的皇陵,去探查看看冯盈春死了没,可是又想到冯盈春是如何残忍地要把他活着钉进棺材,遂又狠下心来,不再去想她。
眼前是华丽温暖的行宫寝殿,寝殿外有对他忠心耿耿的唐延、唐建两位臣子和数万龙卫军守护。面前离他不远,便是情愿陪他赴死也无怨无悔的虞嫔,还有两个可爱的皇子。这样美好的人间温情,足以冲淡他失去冯盈春的那点悲伤和遗憾。
又过了一日,老皇帝的心情逐渐平复,龙体也恢复得不错,可以下床随意走动了。朱安和朱宝两个心大的小家伙吵嚷着要父皇带他们出去玩,老皇帝心疼他们这次遭遇绑架而受了惊吓,想着要给以一些补偿安慰,遂疼宠万分地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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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忧被宸王带回上次来皇陵时居住的客苑,请了西岭先生过来探脉,胎气稍有惊动,但并未受太大损伤,想来是她曾经动用过一次真气来逃离宇王追捕所致。
宸王回来知道后,非常生气,转身就要出去寻了宇王揍他一顿,被唐无忧拽住袍服袖子阻止。
唐无忧拉着他坐在床沿,比划着问他宇王的情况如何了。
宸王冷哼一声,答道:“死不了!御医给看过,他只是失血过多,加之头被龙气击穿,现下在临时为他搭建的囚牢里昏迷着呢!待几日后御驾如果回京城,会将他装入囚车一并带回去,交给皇上亲自审讯!”
唐无忧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宇王别是因为宸王的攻击而死便好。他们毕竟是有血缘的兄弟,兄弟相残是什么人间惨剧。她不想日后有人拿这事来伤宸王的心,虽然宸王的内心强大得很,未必会在乎这事。
有小厮给屋里送来新的炭盆,唐无忧觉得闷热,便比划着让木嬷嬷将床边的窗扇打开一条缝隙。
窗子才被打开,外面就传进一阵打杀之声,吓了木嬷嬷一跳。
唐无忧也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抓紧了宸王的袍袖。
“无事,莫慌。”宸王将她搂进怀里,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解释道,“是龙卫军在院外清理守陵叛军的余孽。咱们的院子四周都有很多天极营武卫在昼夜巡逻守卫,没有人能闯进来危害你们。”
唐无忧点点头,却还是心有余悸地回抱住他。
宸王俯首吻了吻她未梳发髻的头顶,轻声责备道:“以后若再有被人抓住的事情,不要乱跑,等我去救你,明白么?”
唐无忧依偎在他怀中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在想,看情况吧,该跑还得跑,等人来救不是她的性格。
宸王哼笑一声,稍微用力捏了捏她的肩头,道:“学坏了,懂得对我阳奉阴违了。”
唐无忧吃痛地一缩肩膀,仰头懊恼地瞪他,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她内心转瞬而过的心思都不放过?她严重怀疑他们皇家不只有身生龙气这种神奇的特质,还有读取人心想法的特别能力!
宸王的黑眸中满是温暖,微笑着弯身吻了吻她撅起的小嘴,道:“不是我会读心术,是你太好看穿了。比起朝廷之中那些妖魔鬼怪老狐狸们,你的心肝便像乌斯进贡的水晶一样,透明而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