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木头箱子都是在废品收购站弄来的老樟木箱子,旧社会这都是姑娘家装陪嫁的箱子,本身也是重要的陪嫁品。如今从废品收购站弄来,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主要是这是用得着的废品,得花钱,好在毛思嘉从来不缺钱。
这些箱子一般做的又阔又深,是非常能装的。然而就算是这样,毛思嘉的收藏也有满当当的四个大箱子。她拉出了其中一个,打开了给孙继东看:“继东哥喜欢哪个作者?有没有想看的书?”
孙继东过去当然没进过毛思嘉的房间,他从来不知道毛思嘉的私人空间会是这样的——和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一样,都是很朴素的风格,但是孙继东还是看出来了一些不同。
床单的颜色、床头柜露出的很老派的深棕色,还有台灯,和一般居民的台灯不太一样,是简单的郁金香造型,看的到亮锃锃的铜色——这是毛思嘉很久以前在旧货市场淘的,估计是民国时期的台灯了,还是名牌货。
这在那时当然卖不上价,但毛思嘉买这个也不图将来能升值,图的就是颜值高。虽然以这个时候很多人的审美来说,这并不比现在产的台灯颜值更高...
孙继东并不意外能看到这些,毛思嘉从来就喜欢漂亮,讲究好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老派的人,觉得这些品质太资产阶级趣味了,但也从来不觉得这是多好的事。只是因为是毛思嘉喜欢这些,他就通通接受了...她怕苦怕累、爱臭美、胆子小,他都知道...可他就是爱她。
房间里有淡淡的香味,并不是某种香水的味道,这个时候的北京可没地方买香水。这是毛思嘉用的香皂、雪花膏、洗发粉、洗衣粉混合起来,再加上屋子里半开的水仙,以及箱子樟木的味道。
香味很淡,很好闻,让孙继东想起了毛思嘉穿白裙子时的样子,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她。
就在他家里,毛思嘉站在他家花瓶旁,花瓶里插着新换的花。当时他们那大院儿流行添置花瓶,用塑料假花还不行,还得用鲜花。那个时候首都也没什么花店,楼下花坛和边上的植物园、公园就遭了殃。
那天用的花就是白的,是非常纯洁的百合花。而毛思嘉穿着白色的裙子,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就站在旁边...她比花朵更纯洁。
人是会被迷惑的。
“嗯?”回过神来,孙继东指了指箱子最上边的一本《静静的顿河》:“这本《静静的顿河》能借吗?”
这一箱主要是俄国作家和美国作家的作品,这个时候国内翻译俄国作品很多,所以读者能看到的也多,《静静的顿河》就是其中一部杰出作品。
在孩子们中,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普希金这些人的作品似乎比较常见。《静静的顿河》显然不属于其中,但这不妨碍这部作品和以上这些作者的作品一样,位列杰作的第一梯队。
“能借啊!”既然都打算借书了,毛思嘉当然不会再在这个时候小气,非常爽快地把这本书拿了出来,又挑了一本普希金的诗集,一起放到了孙继东的手上。
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小盘算的,如果孙继东借书不还,这书就算还人情了。如果能有借有还,就等于是多了一个书友,这也蛮好的。能在这个时候这样借书的人,估计也有自己的渠道搞书的,毛思嘉还想找人借书呢!
书都找好了,毛思嘉又要把箱子推回去。装满了书的箱子很重,之前拉出来就看出来了,孙继东放下了两本书,挽起了袖子:“我来吧。”
嘴上是商量的语气,实际上已经上手了。毛思嘉之后侧过小半步,手扶在了两头沉的写字台上。
“谢谢哦...”
不同于毛思嘉的困难,那一箱子书在孙继东手上就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轻轻松松被推回了床底下。
“继东的书借好了?”毛爸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孙继东重新抚平了袖子,又把两本书放进了公文包里,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毛思嘉,迅速地收回了视线:“毛叔叔,我这就走了,今天真谢谢您和金阿姨,还有思嘉...的书。”
“谢什么!该谢你才对!”毛爸看着这站着比自己还高的小伙子,就像看到自家孩子一样亲热:“过两天,过两天我就去老首长那儿,到时候还得谢谢老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