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齐鹭而言,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灭了城外十万王师。王师一垮,这华胥氏的天下,他便坐稳了一半。
时至十月,张复希一共发起了三次进攻,可齐鹭固防死守,双方都有所折损,帝畿仍固若金汤。
王师大营。
张复希在帐内来回踱步,嘴角冒起了好几个泡,原本算得上相貌堂堂的脸颊迅速瘦了下去,颧骨高高地隆起,颇有几分尖酸刻薄的样子。
一个小兵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大司马!扶摇城的城主来信了!”
张复希一把夺过,看到盒中的玉佩大惊失色,而后飞快打开书信……
那小兵低着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继而是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像雷声一样劈头盖脸地响起,“好!好!燕离果然没叫我失望!”
扶摇城守城的将士原只有五万,这两年征兵,降低了年龄限制,也不过增加到七万。七万大军倾巢而出,必定导致城内守卫空虚,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了。张复希不敢相信地对着信看了几遍,确定真的是七万人马全部支援,笑得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前方沙尘漫天,那是大军行过扬起的尘土。张复希骑马在最前头等着,已吩咐人预备上了丰盛的酒菜,就等着燕离一到,双方好好叙旧喝
酒,共同商讨那攻伐帝畿的大事。
然而率领七万扶摇城大军来的,却不是燕离。
张复希怀疑地眯起了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对方距离不过百步,才勃然变色。
“是你们!?”
月谣和息微策马并肩而行,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像是鼓点一样扬起,最后在距离张复希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住。
“张大司马,别来无恙?”
张复希抽刀怒对,“你怎会在此?阿离呢!”
这七万大军能听她号令,可见她在扶摇城经营日久,无怪乎帝畿派出各路人马清剿,却始终得不到她的行踪,原来早已潜伏在扶摇城,怕是燕离这两年生病是假,早已遭了他们的毒手才是真的!
月谣一身黑色的短打劲装,腰带和护腕皆是鲜艳的红色,更衬得眉心的红色印记张扬,像一朵幽幽然即将怒放的黄泉之花,一待盛开,便是血流千里、伏尸百万。
“张大人可是收到了陛下的信物,和我们的信?”
张复希眉头紧皱,又听月谣说,“陛下命我等驰援,所以此番是奉诏而为,还往张大人放下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王师中到处都是见过月谣和息微的人,三年前云氏的势力被清剿干净,城外野坟地寒鸦林立,尸体早已化作一堆堆的枯骨,没人想到她还会再回来,且以这般姿态回来,如同一个救民于水火的天神。
但张复希清楚,来的不是天神,是充满了阴谋诡计的恶鬼。
“陛下定是被你等蒙骗了!既然你送上门来,此刻我便为陛下杀了你这逆臣!”
大刀高高举起,却在半空被一股力量强势打落,他捂着手臂,横眉倒竖,怒视息微。只见他手里捏着两颗还剩下的石子,冷冷地瞧着自己。
“张大人,你我都是为救陛下而来,何必自伤和气?延误了救陛下的时机,这罪过该由谁承担呢?!”
张复希阴沉下脸,不欲与他说话。
月谣忽然笑起来,背后的黄沙一点点静了下去,露出七万大军的面貌来,暗黑色的铁甲就像一尊尊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一样,沉默无声地站在她的身后。
“张大人,世易时移,如今逆贼挟持陛下,随时都有可能伤害陛下的性命。我等奉诏勤王护驾,张大人却喊打喊杀的,这七万大军远道而来却见盟军这般态度,怕是要心寒了。”她眼睛弯起来,笑意更深,语调却冷了下去,“还是说张大人早已和城中逆贼串通,故意拖延呢?”
她惯会用这样的诛心言论污蔑旁人,张复希偏黑的脸庞气得通红:“口出狂言!”
月谣不笑了,身姿挺直,朗声道:“张大人不必恼怒,区区玩笑而已。我等率军远道而来,不知张大人安排何处扎营?”
张复希板着脸,却不得不应付:“距离王师两里以东,自行扎营吧!”末了又补充一句,“如今战事胶着,粮饷短缺,怕是不能招待,万望体谅!”满是歉意的话说出来却没有多少诚意,他调转马头,策马扬鞭便领着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