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仙家面貌。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道道明光,温柔而内敛,像是阳光一般温暖,又像一朵盛放的冰莲,朝着仙剑飞去。随着仙剑吸收那些光泽,她的身体犹如快速沙化的仙葩,开始消弭无形……
仙剑陡然明光大盛,刺目得像是要将人的眼睛刺瞎,迎面而来的剑气犹如急雨跳珠,姬桓下意识地抬手阻挡……然而那明光只是很快的一瞬间,伴随大盛后急速降下的昏暗,寂静就像一张巨网一样笼罩了整个剑炉。
姬桓睁开眼睛。
仙剑仍凌空而立,周身光泽飘渺深邃,却隐隐透着一股内敛而又强大的气势,就像一双温柔又强势的手,轻轻抚摸着充满了疮痍的人间大地。
他伸出手,剑在空中划过,落入他的手里,剑身犹如明镜水泽,铮铮低鸣之间,似有涟漪拂过。
他抚摸着剑身,低语:“圣人之剑,以身证道,你便称为华胥剑吧。”
走出剑炉,迎面来的风沁凉舒爽,已是深秋了,周围到处都是沙沙的落叶声。他放慢了脚步,目光拂过正在飘零的落叶,微微抖动的树枝、半落未落的花儿,随风摇摆的柳条……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且随意,带着一点点令人伤感的落幕之意,好似方才死去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圣人华胥氏,终寂灭在了天地间。
万物皆有生灭,便是再长的寿命,也终于会走向消亡。然而消亡之后,便又是新的开始,生生灭灭,聚散终始,从未停
止。
这迎面而来的风,这随风飘落的叶,也许是她,也许不是她。三千亿红尘,也许明日,也许千年,她终会回来的……
清和偶尔会出门去采买物资,顺便四处看看,是不是有些好的茶叶或者好的器皿。
朝廷动荡,似乎还没影响到百姓,帝畿依旧热闹,只是人来人往的,大家除了必要的问候和问答,几乎不聊天了,似乎只要多说一个字,就被人抓了去。
她今日找到一罐好的茶叶,正准备再找一套好的茶具,有了收获,心情自然好得很,便信步逛着。
耳畔传来一阵琴声,十分轻,若有若无的,好似蒙了一层厚重的纱,听不太清楚。她往前走了一段路,那琴音终于真切起来,犹如初春的微雨洒庭,又如珠翠卷入清溪,悦耳动人,似一曲神仙乐,恍若只在天上宫阙才有。
她抬头。
那琴音是从缀霞楼里传来的,她面色微微一沉,走了进去。
这里前几日来了一个美人,专擅抚琴,琴艺之绝天下无双,令人流连忘返。只可惜她一方帕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温柔淡然的美目,然而仅仅是一双眼睛,就叫那些人看呆了神,凭着想象猜测那方帕子下面的容貌是多么的惊为天人。
琴音戛然而止,断得十分仓促,似是除了什么事,清和一路问询,才找到抚琴者的所在。
这里聚集了帝畿的权贵富商,普通人或许会尊敬她,不轻易去掀开她的帕子,可今日来的是纳言司的主事,大司马跟前的大红人许真,他想看美人,谁都拦不住。
周围的富商权贵虽有想帮助那女子的,但一来他们不敢惹许真,二来他们也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有多么的国色天香,便一个个攒动着,没有上前喝止。
那美人被人按住,虽挣扎着,却不过是徒劳无功。许真眯着眼睛就要去掀她的帕子,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许真回过头去,一眼认出清和,原本跋扈的神情一下子荡然无存,笑眯眯地说:“清和姑娘。”
清和抱着一罐子茶走上前,目光掠过许真,落在他身后被制住的女子身上,神情变得复杂,最后又回到许真身上,道:“大人最近心情不好,我听说此女子抚琴乃是一绝,想献给大人。不知许大人可否割爱?”
这话说的委婉,许真虽很是心痒这位美人,但清和一抬出月谣,便怯了。
他不怕清和,但清和是近身伺候月谣的,他说一句话的功夫,她有说一百句话的时间。
他笑眯眯地,“既然是大人要的人,下官怎好阻拦,姑娘请。”说罢朝手下使了几个眼色,立刻将那女子放开了。
清和道了谢,走到她身边,深深地看了一眼,复又暗暗地叹息,目光扫了一把她的琴,道:“跟我走吧。”
那姑娘没有问,也没有反抗,沉默地抱起琴,在一群男人的遗憾中,直接跟着清和走了。
出了缀霞楼,又出了朱雀大街,进入玄武街后,周围的人便少了许多,一眼看去,只有两旁的高墙红瓦。
清和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始终不疾不徐、跟自己三步路距离的琴挑。
琴挑揭开面纱,微微地一笑。
“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