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百、惊梦(1 / 2)姿色貌美首页

红凤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在眷恋熟悉的歌声里,看到宋程与金春携手走着……又停住了……一个落魄女人抱着婴儿走进苍茫的夜色。

夜在呼啸中摇荡,一只伸展长翅膀的大鸟,落在老井边的树桩上,那靦然人面的双眼,狷骁地注视躺在井台边的婴儿。月亮,象一把镰刀,也象阴险的钩子,与大鸟贪婪的眼神遥相辉映。只听井里扑通一声,眼前一片漆黑,进入地狱一般。婴儿哇哇大哭。一妪,颤颤微微,两手挓开,走向水中。孤月悬空,水面苍苍。脸相狭长的老妪,走呀走。溶溶的月色,溶溶的水面,轻抹慢划,拥顾一揽,水波一荡,似珠裂玉碎,老妪消失了…红凤蓦然一惊,睁开双眼,梦中之境全无。只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妈妈…将目光投向窗外,远方一縷长哭当歌,象一只云雀拼命飞向云端……

明铎梦见爸爸国子蒙粮囤子,两手差一点就够到塑料布,很吃力却就差一点点儿。明铎踮脚翘首也够不到,也差一点点……正春低头哭丧着脸进来,杨柳霞愁眉不展跟在后边……虹满身风尘,面带戚色,惶惶欲张口借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明铎和红风,禁不住皱眉……吃惊地看见妈妈巧云赤身裸体钻进他的被窝,爱怜地看着儿子,身上散发着为数不多的热气。明铎摸她,很干瘪。触抚下身,已无反应。明铎怀着耻辱感和对自己的厌恶之情,乞求赎罪地看着妈妈。妈妈手拢儿子的双腿,说:“当年你来到人世,妈就是给你这幅光溜溜的身体,你一哭啼,妈妈悬着的心就落地了;今天这样抱你,是因为抱一天少一天,我还能活多久?我和你,都不是当初你下生的时候了,可是我还是打心眼里喜欢抱你一丝不挂的身体;你是妈妈身上的血肉,是妈妈用尽吃奶之力才降生的你,妈妈抱着你,偎着你,我的心里才安慰呀!”妈妈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伸向他的手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一个点。他喊她,那个点儿在消失,他用尽平生之力喊—妈—妈!

嗓子眼一块痰下去了,身子一震,终于醒了!

左右环顾,竞是梦里南柯,庄生梦蝶。看到父亲国子、医生、护士都在跟前。同时与红凤寻觅的目光对视了,若有所思,却不能神会心契。正是;

相承一脉幻中游

惊破后生昏沉梦

世事无常却有常

蝴蝶黄粱说千古

许其将钱失而复得的来历如实告诉如兰。

虽然离婚了,却有当初她的一份。如兰看着两个孩子都醒了,深感莫大的宽慰,是上天不计她以往的孽债,给予的包容与恩赐;是祖宗看到她悔过的诚意,看到了她心正行端所赏赐的最伟大的礼物;是天王老子对她最大的宽容。许其也是有功的,要不是他良心发现,欲去她的小屋倾吐衷情,不见人,空见锁,尽管疑心生鬼,踢门打窗,烟散屋外,惊动邻居,发现尚早,才有今天的余生,今天的万幸!今天的泪不是悲的,是幸运的,是欢喜的,是对她和他罪孽的莫大赦免。两个孩子虎口逃生,当爹妈的还夫复何求?什么钱不钱的,只要有孩子,即便眼下没钱,迟早也会挣回来的。她说:“赶快给他们送去吧,一个女人操持家务,多不容易啊!

许其骑车来到山麓下的一处果园。

几间小房子,一条汪汪叫的狗,果树叶被吹得到处都是。库门敞着,有些破纸箱之类的,主人的屋里没人。果树麻压压儿一片,如褐云般。风在枝头呼哨,树陇下追过肥,翻过土。从屋后传来咯噔的剪枝声。来到屋后,向地里包着头巾的女人走去。

她并没有回头,而用一只手剪枝,另一只袖子是空的。被剪掉的枝子落地时弹了一下,便不动了。许其觉得那真象自己,被社会,被生活给剪掉了,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女人不知何时转过头,用不解的目光注视着他。

“嫂子,俺是龙凤村的许其。”

“?你买苹果吗?”

“不买,能坐会吗?”

“你自己坐吧,”空袖子一甩,后背抛给了他。

“嫂子,我有事—”

“什么事?”

“我来送钱—七万块钱—”

她将头巾撸了下来,双鬓染白,满面带皱,从前明澈有神的眼睛,让鱼尾纹侵略得变短了,被颊腮的两坨肉挤兑得变小了,富于弹性的眼泡萎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