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被泡过水的复写纸,满是褶皱,折角处透出微弱的白亮。车流在凌晨的街道上攒动,灰褐的尾气鼓胀起来,将灿烂模糊的霓虹灯捧到天上去。从高空俯瞰,城市被划成规律有序的网格,鳞次栉比的高楼间飞着猫头鹰,蝙蝠,它们成群的在半空扑腾,听寻着食物。除了蝙蝠,还有雪绘。
离开王朔家后,雪绘不自觉的飞上了楼顶。
她每次感到困惑,总会来到这里。
天台视野辽阔,能看到城市的灿烂灯火,又有种与世隔绝的气氛,让她十分安逸。
楼顶总是免不了开裂,随意钻出些杂草。
她小时候,时常掀起碎裂的砖块,惊醒的爬虫乱窜,被她踩扁,发出喀嚓的脆响。
自然,凌晨的楼顶不会有人。
她待了一会,便觉得离天太近,黑乎乎的夜像要碾过来。
雪绘站到楼顶边沿,轻轻的抬起双手。
楼下的光彩映射上来,杂色被滤去,显出跃动的橘红,像火焰在燃烧。
天上的浓雾弥漫起来,将视界罩在朦胧里,像梦。
她小心翼翼的朝前挪步,在混沌的边缘孑孓而行,在深渊和深渊间保持着平衡。
她没有要去的地方,只是本能的朝前。
“你的方向,只有你自己知晓。”
万象当时打开房门,对她说,“你该朝前走。”
高处自然少不了砭人肌骨的冷风。
它们鼓足了劲,张牙舞爪,却扯不动雪绘的长发,而没法刮过她的耳郭。
一切,都与她隔上了一层浓雾。
雪绘停住了脚步。
她的身躯轻微晃动,长发也随之晃动。
没有风,没有雨,外物影响不到她。
雪绘跳了下去。
她本能的张开双臂,像猫头鹰。
飘摇的发丝像扑棱的蝙蝠,没有成群,显得单薄。
到底来说,更像一只飞蛾,朝火焰扑去。
没有啪一声,也没有撼地闷响。
雪绘愣愣的看着倾泻而来的天空,轰隆卡车从她身上碾过,什么也没带走,显得分外拘谨。
“为什么不会沉下去?”
文科生的雪绘努力思考了很久。
在与来往的车辆交换意见后,放弃了这个问题。
雪绘翻了个身,耳朵贴着地面,闭起眼。
她努力想象,沥青的地面粗糙干裂,疾驰车轮刮起一两颗小石子,震颤的空气带来嗡嗡声……
公路旁的新闻严重干扰了她的再创造。
雪绘气恼的睁开眼,荧幕里是一个倒吊的美丽女人。
“嚯,是青叶啊。”
雪绘腾一下爬了起来,靠住降噪隔板,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和大部分人一样,雪绘生前并不关注科学家,也不觉得他们需要被关注。
虽然不追星,雪绘依旧被迫记住了许多名字——
三年后一个也看不到了。
除了叶青。
作为电视剧制作人,她让人惊叹的容貌和冷冰冰的表情,远比作品更能吸引男人的热量。
雪绘对她的电视剧没什么兴趣,对她也是。
听到耳起茧的是八卦。
叶青不是制作人出身,是从营销部门转过去的。
虽然她补考了制作人的相关证明,但她并没有制作人应有的素质。
这本身没什么。
大部分专业出身的制作人,也没能做出不起的作品。
但是。
当你能在大部分烂片中都能找到她的存在。
当你在被剧情恶心之余。
一次次看到她的名字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