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想,我们一身下来便是朱门绣户,珠围翠绕,自是觉得一切理所应当。可世间又有多少人是如那明子、李姨娘一般的女子?对于她们而言,低眉顺眼,兢兢业业便是一生。如此,她们所经历的一切,不也是理所当然?”
画晴沉思会儿,开口道:“你真如此认为?”
“自幼不都如此教导?”
“虽是如此教导,可这就是对的吗?”
被画晴这么一说,竟哑口无言,细细想来,自己确实从未对父母、先生所教导的礼法内容有过怀疑。诗词歌赋、音律茶经都可一争一辩,但礼法,确是难以撼动的。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然认为人生在世,有三六九等之分,士农工商,层层便是等次,属于自己本位的苦难,就算再艰辛,也是命里注定,有何好争。
可如今想来,这都是对的吗?
“她们也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可我们谈及于此,非但不夸奖,反而说其以下犯上,连人死了,也只会叹一句,命运多舛。”画晴站起身来,边说边踱步,她头抬起,看着层叠错落的上梁柱子,仿佛是与天对话,“如此,是他们不是,还是我们的错?”
“姐姐……”一向温柔敦厚的画晴竟说起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是未曾想到的,虽细细想来有些道理,可自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想让她停下。
“都言人生在世,命中早就注定。可那命又是何物?如若太太不曾刻薄待那李姨娘,那丫鬟便不需去闹上一出。又或是当时向太太求上一情,也可让其苟延残喘下去。终究这都非命里所存,而是人祸罢了,只是我们都不愿认。”
“可这并非人之所愿。三舅母虽待之刻薄,但也绝非要起性命,而姐姐终是再过聪明,也料不到如今。若以今事看古,自是徒有烦恼,”站起身将画晴拉到身旁,“好了姐姐,我们坐下来谈谈别的吧。瞧你手帕上的纹路不错,是自个绣的吗?”
随后画晴十分配合的不再提及明子之事,也算安稳过去。
离开水云居时,已满月当空,潇潇园内鲜有人走动。
“陶陶。”
“嗯?”被突然叫住名字,陶陶一愣,“姑娘怎么了?”
“你可觉这世间不公?”
“为何如此说?”
“有人生来便穿金戴银,而有人却是有上顿没下顿。有人锦衣玉食,而有人却要忍受奴役之苦。”
“姑娘所言是这啊。”陶陶笑起。
“你怎么笑了?”
“本不就是如此吗?有人做公子小姐,自然有人要做下人奴仆。有为官的,必然要有民。”
“可这不是不公吗?”
“有何不公。”
“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有人是封侯拜相,有人却只能潦倒终身?”
“好姑娘,你是怎么了,想这么多?瞧你是今日累着了,回去早些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好。”
见陶陶有意回避,便不好再说,只能点头同陶陶回了争晴馆。
“姑娘,姐姐回来了,”几个丫鬟上前相迎,“前边南柳替二爷送来了礼,放在姑娘屋里了。”
“二哥?”听到云岫送了礼,前边的思虑愁闷放置一旁,疾步走进屋,见桌上摆放着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只有书卷大小,但用料刻工都属上层。刚一打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似茉莉,又似菊。里面放着的是一根玉簪,取出来细看,是雕刻云祥纹路的岫岩玉簪,玉质细腻圆润,通透无暇,呈湖水绿,看得出是极好的玉料,但做工确有些差强人意。无论是形体,抑或是纹路,都可以看出是个新手雕工,虽有个大体,细节却粗糙不堪。
“把玩这般久,可是什么好玩意儿?”陶陶将备好衣裳的递来。
“你瞧。”笑着将玉簪递于她,同时在丫鬟的服侍下更衣洗漱。
“玉是好的,可这雕工吧,”陶陶苦笑着摇着头,“不像是云二爷会送的。”
“瞧你说的。”走上前取回簪子,疼惜的抚摸把玩。
“见你这样是要抱着它睡了。”
“我倒怕磕着它。”
“真是奇怪,云二爷送了那么多,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稀罕。”
“你呀,不懂。”说时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就如同心中欢喜一般,涌溢出来,“这可是其他玩意儿,都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