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缱颔首,“自然。”
高阳承换了身衣裳,姜缱又拿去溪边洗净了。她把他的马栓到后院,同姐姐送给自己的那匹马放在一处吃草料。从前在濮国时他就常进出濮宫,阿媪自然识得他,与他在火塘边坐着闲话。
在姜缱这里,高阳承感觉到了平静。他眼睛搜寻着她的身影,她忙前忙后,洗衣喂马晾衣裳,此时又开始忙着做饭了。火塘里升起了火,温暖的气息让他安心。他拿出袖中的一块青檀木雕,仔细望着上面的鸾鸟刻纹。自己的心意正像这图腾上的纹路,不论如何曲折,最终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娘亲!”
“缱!”
屋子前传来两声呼唤,姜缱立刻迎出门去。一头青牛被阿莎明牵着在原地踏着蹄子,萝儿小小的身子在牛背上坐得直直的,一点也不害怕。
姜缱将萝儿抱下来,轻声道:“又陪着明嬢嬢去放牛了?”
萝儿矜持的点点头。她仍然话很少,但是从夔邑回来后,变得很喜欢阿莎明,连阿莎明去放牛都要缠着她。
高阳承也走到门口,微笑着与阿莎明打招呼。阿莎明满脸兴奋,“缱姐姐,这不是你的夫君吗?”
高阳承笑得更开,姜缱却一脸严肃:“明,不可胡说,承是我在濮国时的同乡。“
高阳承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似乎被定住了一般。半晌,他对阿莎明道:“正是如此。我路过宝源山,来看看缱儿。”
阿媪的身体尚未康复,姜缱终日忙碌。这个两层的小吊脚楼因为高阳承的到来而变得拥挤。与之前一样,姜缱将自己的屋子让给他住,自己则与萝儿去阿媪房中暂住。
一大早她背着竹篓又要上山,高阳承拦住她,“缱儿,我陪你去可好?”
萝儿也拿出一个小篓捧着道:“娘亲,萝儿也去。”
虽然解开心结,与从前比,高阳承发觉她疏离了很多。果然姜缱推辞道:“我不过去寻些药草,半日即可返来。承不如多歇歇。”
“缱儿这样劳累,山中又诸多危险,我怎可能安心?左右我也无事,不如陪缱儿多寻些药材给阿媪用。”
高阳承的眼中含着期待的光芒,连他眼下一颗细小的泪痣都似乎在瞧着她。他伸出手臂,手中握着那个木雕,“缱儿……”
姜缱错开脸去。
他执意要跟随,姜缱并非不懂他的心意。只是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心已被另一个人填满,无法再接受任何人。姜缱摸摸萝儿的头,说道:“山中我早已熟悉,是不怕的。承既无事,不如……早日回登葆山?想来寨子里的人都盼着你回去呢。”
高阳承心口一滞,将手缓缓垂了下来。她不是难懂的人,而他又那样了解她。他心中转了七八个弯,末了艰难的点点头:“不错,明日我就该动身了。”
姜缱意外道:“明日这么快么?”
高阳承将她全部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她的双眸是清澈的星河,总能吸引他的目光。她的眉修长而细密,却微微蹙着,似乎带着些惊讶、担忧和内疚。她因为自己而为难了。高阳承想,她现在仍然不曾接受自己,但那又有什么要紧?她永远都是他的缱儿。他从小就喜欢她,他相信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他,成为他的妇人。
想到此,高阳承说道:“我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却不曾办正事。其实我这次出来是正打算去盐泉,好换些盐石带回寨中。”
姜缱似乎松了口气,细眉舒展开来,“如此。承可识得路途?我去过几次盐泉,可以陪你同去。”
高阳承不舍的看着姜缱,却摆摆手,“不必。萝儿和阿媪都离不开你照顾。”
“那你千万小心。寨中族人都指望着你呢。”
他唤她:“缱儿。”
“嗯?”
“若有一天,我和族人离开巫咸,你会和我一起走么?”
“离开巫咸?”她不解,“回濮国么?”
高阳承摇头,“登葆山易守难攻,却少了些开阔。我听说从巫咸一直往西,有无边无际的草原,若去到那里,或许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姜缱的眼中亮了一下,又听见他说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便来接你,可好?“
姜缱思索了片刻,“可是……阿媪身子不好,我须得留在宝源寨照顾她。”她想想又笑了:“无妨的,若承去了西边,不管多远,我都会去看你的。”
她笑起来时鼻子会微微皱起,嘴角弯成一个小巧的弧度,和她小时候的笑容一模一样。高阳承恍惚了片刻。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伸手整理了一下她背篓的系绳,缓缓道:“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