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九章 礼惜前忆(2 / 2)卿本摄心首页

她的手依然向前伸着,仿佛想要什么人来抱她。

然而大大的眼睛里却是木然的,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一根燃烧着的椽子落下来,带起呼啸的风声和烈火。

然而孩子眼睛是空洞的,似乎根本看不见、更不知道闪避,只是木然坐在那里——直到那根椽子啪的一声砸到她面前,发出沉闷的响声和滋啦的焦糊味道。

那双小手依然没有缩回去,直直伸在那里,对着那已经毫无生机之人的方向,仿佛依然希望能看到那个身着凤冠华服的女人回头握住她双手的身影。

然而,什么都没有……

整座房子都在坍塌,仿佛燃烧的天幕坠落了。

她知道,其实是她心里的天幕坠落了……

十二岁的孩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似乎惊吓到痴呆了,丝毫不知道躲闪或者惊叫。

她忽然间哭不出来了,只是呆呆坐在那里向前伸出了双手,却没有喊。只是来人,穿过燃烧的火和不停下落的巨木。

而她的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一直唤她“阿珞”的母亲,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疼惜她了。

帝王家又如何?

高高在上又如何?

成为皇太女坐拥无上权力还能如何?

就连自己身边的亲人都保不住,保住那个位置,有用么?

之所以走的那么决绝,之所以想要跟素和氏断清关系,之所以对娄归那般的仇视,无非是这个原因罢了:

谁都不曾知道,八年前椒房的那场大火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虽大难不死,但“涅槃”之后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母后......”

“阿珞,你要听话,快回去吧,你父皇该着急了。”在一片模糊的朦胧当中,就只是听见暗处有人说出这么一句话,依旧在回转飘荡。

“母后,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阿珞很想你,很想很想......”

红润了眼眶,可是虚无之中,她却看不清楚自己母亲的半分面容,仅有一点点微茫的光晕,闪闪烁烁,回回荡荡。

“母后回不去了,只要阿珞好好地,母后就好好的,听话。”

十二岁的小女孩儿站在黑暗的中心,整个虚幻的空镜当中。身边是浓郁的火焰,硬生生的要将她吞噬了。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甚至愿意踏过那些火焰,就只是想要找回他的母亲而已。

凤冠华服的女人背影,阿暖忽的觉得那人如此熟悉,拼命用手去抓住,在抓住的瞬间,确是一片黑暗……

“母...母后!母后......”

轻声带着诧异的她,呼出了声,现实中的地方,却也听到她的呼唤了。

紧接着的就是,惊醒——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粉黄色的帐幔,暮色微凉。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

不时飘来一阵紫檀香,幽静翩翩。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但她总觉得这里的气息,异常的熟悉:

侧过身,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她知道,这是华梨苑。

布局与陈设,都跟当年她离开时的样子无异,想不到这么多年了,着华梨苑还有人日日打扫,崭新如故。

有侍女见她苏醒便上前来问候,“公主,可还有什么身体不适的地方。”

阿暖没有回话,微微的咳嗽了几声,倒是让外殿的人着急忙慌的进来查看情况了。一个男人跟她隔着一个屏风,似乎是很在意她的身体状况,紧张的问着:

“傅姑娘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傅姑娘?

这人,应该是楚祁玉吧。

下人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行动变得不那么吃力,“公主,这么多天,楚公子一直都很细心照顾的。”

“多谢。”

“既然姑娘行礼,那我便不再打扰,你好生修养。”

虽然阿暖知道她自己身上有素和皇室的血液流淌着,但是自己身处其中之后,总有那么的不自在。

待到楚祁玉走了出去,缨宁拿着汤药进来,端给她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某些事情,轻声的开口问:

“这些天,有谁来过?”

“陛下、皇后、长公主、二皇子四皇子都来过,还有那个梁渝皇子,他每日都会来这里候着,一直等你醒过来才走的。”

楚祁玉日日都来守着自己,那辞渊呢?

她的辞渊哥哥现在又在哪儿呢?

或许辞渊的身份不便出入皇宫吧,或许辞渊还要帮自己处理百霜阁的事情吧,或许他还有自己的事情吧,或许......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特别乱,一想到此辞渊,就会微微偏头痛。

可是辞渊明明来过,为什么缨宁要骗她说没有呢?

听闻阿暖已经苏醒的消息,清梵和清霁不约而同的赶来,这些天,他们也出了不少心思。原以为龙舌百芜花的种子会没有用,谁知道功效要比百芜花好上百倍,要不是辞渊送药来得及时,怕是真的就失去阿暖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人人都要瞒着她。

明明是辞渊救了她啊!

为了和亲么?

“清珞,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梵很在意这个妹妹,毕竟她中毒的原因跟皇后相似,很怕重蹈覆辙。

“没有,都是老毛病,哥哥别担心了。”

仿佛中间的岁月都突然被抽空……

只是她记忆里的那个血色的大火,是她永远都无法释怀的东西。

“哥,我梦见母后了。”顿时,她的眼眶有泪在盘旋,她忍着不让它流出来。这么多年,她所有的坚持,无非就是想要帮母亲讨一个公道,给一个被禁锢的灵魂自由。

清梵坐在塌边,将她的头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肩上,动作轻柔,像极了八年前,她受委屈在母亲怀里哭诉那样——

“我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