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她而言,就温浅这个身份而言,亦或者说是霍如愿,她并不欠他。
事到如今,她也不怕。
“我有点累了,先睡一觉再说吧。”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
顾庭东见她这样子,深深蹙着眉,却也没再说什么。
她说的没错,既然霍聿深都已经看到了他们在这,就算他现在立刻走,怕是走的也不会那么容易。
温浅或许不知道,他却知道,起初那年,霍聿深铺天盖地的找她,他找了她很久,从未放弃过寻找。
又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呢?
顾庭东再低头看向她,发现她已经枕着手背沉沉睡了过去,他放轻了脚步走出房间,给她留下了一室安静。
……
翌日中午。
霍聿深隔着一扇铁栅栏望着里面那抹身影,这是别墅里的花园,只是她在里面,他在外面。
他的所有视线都紧紧锁在她身上,看着她在躺椅上躺下,他便在外面站着,一直等到她睡午觉结束,摸索着又走了进去。
一天如此,两天如此,三天依旧是如此。
他每天都来,却每天都只站在外面,这样遥遥的看着她。
他不知道再见她应该用什么作为开场白,这和他预想中的重逢完全不一样。
他曾经想过,倘若她再出现在他面前,就算打断她的腿也不会让她再离开半步,可现在他只能像个偷窥者一样,每天这样看她片刻时间。
霍聿深知道她目前留在青城的原因,大概是想等着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她在等小六。
第四天,青城下了一场雨,温浅没有像往常那样去花园里睡午觉。
顾庭东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轻叱了一声:“真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温浅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此时茶壶里的水正滚,满室盈满茶香,她喝了口茶随后问:“你嘀咕什么呢?”
“没事,外面下雨了,而且看天气应该连着几天都不会太好,你不要出门了。”
温浅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我一个瞎子,除了待在家里其他地方也不敢乱跑,昨天荣医生告诉我,我的干细胞在小六身体里起作用了,目前的情况很乐观。”
既然选择不再隐瞒,那她便留下来等小六的病情反馈。
或许也是有些私心,她还想再抱抱那个孩子。
虽然听上去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却是她身为人母的希冀。
这三年,她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他。
至于其他的,能忘就忘了。
……
没过多久,荣竟何亲自上门来接她,她可以去见小六了。
当然她这眼睛是看不见的。
温浅出门之后就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自在,她一会儿伸手去抚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又去理自己的衣领,仿佛如临大敌。
一旁的荣竟何见了不禁笑说:“这可是见你自己的儿子,弄得好像要去相亲似的。”
温浅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眉眼间显露了些许愁绪出来,“你说小六见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你也许不知道,你走之后,小六和承之闹了很久的脾气,我曾经见到过他们父子两在家里真的能够一句话也不说。”
说到这,荣竟何不禁替小六觉得委屈,可是温浅也是一样,说到底,她和小六一样都是可怜人。
温浅上车之后还是不安心,继续问道:“小六会不会觉得我现在是个瞎子很奇怪呢,他要是问我眼睛为什么看不见,我这得怎么回答他?”
果然越是在乎,越是容易慌乱无措。
“温浅,你不用这么紧张,小六真的很想你。”
一路上都是由荣竟何带着她,最后也不知道停在了什么地方,他在她耳旁低声说:“温浅,小六就在你面前的房间里,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
她紧紧攥着手指,复又松开,点了下头。
荣竟何和小六提前说过今天会带一个人来见他,可是这个孩子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是温浅。
三年的时间,这个孩子长大了些,却也害羞了些。
荣竟何看到他在看到温浅的这一刻,眼睛里先是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微光,激动之余,他眼里的光芒又慢慢退却,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浅心里的紧张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她悄悄拉了拉荣竟何的衣袖,这时候这个男人才想到要救场。
“小六,温浅姐姐眼睛不太好,你要是不和她说说话,她都不知道你在哪。”荣竟何打圆场的说了句,可效果也不见的多好。
男孩愣愣的抬起头,这才细细打量了她的眼睛,是空洞没有焦点的。
男孩的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也是低低的:“她才不是我姐姐,你别乱改辈分。”
这小小年纪,说话却已经像他爸爸那样,老气横秋。
温浅伸手想要摸摸他,她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只须臾时间,她伸出去的那只手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
那一刻,温浅差点忍不住酸了眼眶。
她轻抚着他的脑袋,将他缓缓拥入怀中。
男孩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再一看,他早已满脸的眼泪。
小六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响起:“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一瞬间温浅只觉得心如刀割。
三年前锦城那一别,他被霍家人强行从她身边带走,他们没有来得及好好道别,这一别就是三年光景。
“对不起。”温浅哑声说着,嗓音哽咽。
小六主动将她抱的更紧,就像堵气一样说:“你明明说好了要做我妈妈的,居然说话不算话……”
温浅张了张嘴,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她多想陪在他身边啊,三年里每个日夜都在想,想的快要疯掉了。
可现在,她没办法承诺他什么。
只想现在能多抱他一刻,哪怕一分也好……
她要回去的时候,小六抓住她的手固执的问:“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
温浅犹豫了下,用力了点了点头:“会。”
男孩脸上终于有了些稚气的笑容,这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情绪。
荣竟何带她走出病房,可外面恰好站着一个高大颀长的男人,他走到温浅面前,那种强大的压迫让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
霍聿深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避开他的机会,他用一种近乎是哀求的语气说:“温浅,我们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