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为什么,谢必安和牧遥几乎是同时将目光转向了范无救。
“神经病。”范无救朝二鬼咕哝了一声,便想直接走过去。
可到底,他避无可避,对面那位先生恰巧又是眼盲,慢了躲让。
于是这条并不算宽敞的花径之上,范无救终是不得不放一眼目光到南山身上。
这一眼。
像是时光凭空变得永恒一般漫长。
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恶鬼,对面是指尖拈着花瓣的美人。
恶鬼俊朗无双,可嘴角噙着污血,眼下带着灼痕,一身黑衫破败泥泞,双手沾满鲜血。
像从地狱里杀了半个苍生,刚逃出来。
而美人风华绝代,艳若云烧晚霞,美似凰衔秋月,金红流光,瑰丽如神。
掌心拈着一叶一苍穹的花枝,喜悦与悲悯被一同包裹在双目中,生死无痕。
但其实,恶鬼并不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他是刚从岁月里爬出来。
美人也并不是拈花拿来赏叹,他是摘花打算炖汤。
空气里是极诡异的沉默。
无人敢言一句的沉默。
谁都没有想到,最终是范无救率先打破这沉默。
而叫人更想不到的,是他这满心疲惫烦躁的当下,开口第一句话,竟对南山说
“辛苦了。”
“………”南山愣了下,他其实并不太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便举起指尖轻飘飘的海棠花。
“……不辛苦。”他真心实意的尴尬道。
摘几朵花回去炖汤而已,着实不算辛苦,南山惭愧的很。
可范无救却皱了皱眉,他忽然间很生气一般,偏过头,眼神阴戾到极致,一字一顿
“我说辛苦了,不是对我来说你辛苦了!”
“我说辛苦了,是我觉得,这世上,有太多人,欠你一句辛苦了!”
他扯着森然到快要透明的白色嘴唇,舔去嘴角腥浓发黑的血迹。
痛恨的、鄙夷的、无奈的、不齿的,也拿出真心的…说完这句话。
说完后范无救便再未抬眼,大步离去时,牧遥只看到他的眉宇皱的那般深,脚步走的那样沉。
而他身后的南山,胸口一震。
那一刻谢必安敏感的发现,这位南山先生,他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可他看来看去,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变了。
就像清光说的那样,这位美人永远都是神色平和,面带笑容。
哪怕浑身插满刀刃,他也都是目光怜悯的看着那些捅他刀子的人,温柔面对整个世界,叫人看不出一丝痛苦。
所以若非说他这整具身躯有什么变化的话…
谢必安沉默许久,那大概只有那朵粉润玲珑的海棠花,忽然间从他指缝漫漫飘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