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药王谷,天光之下,高耸山区里的一块盆地,从医所往外,转过山谷之内大广场的一侧,沿着一池冬季里枯萎的荷花湖,穿过光秃秃的柳树枝条,那往戒院去的青石板小路上,灵女提着自己宽大的裙摆,一声不发的跟在扶辰身后。
眼前的这只带路的小狐狸,耸拉着头顶的双耳,脚步极快,边走边哭,惹得她无比心烦。
在她的计划里,本应该是借助那个人的手,不动声色的处理了那个青云崖上掉下去的漏网之鱼。
可半路杀出来的林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的姐姐消息有错误?
她边走边想,看着那小狐狸哭哭啼啼的背影,脸上的神色越发的暗沉了下来。
难道,昭月早就料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的一瞬间,灵女手臂上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她来到这药王谷之后的种种迹象上看,昭月就像是早就知道谁才是她的同门师妹一样。从容淡定的令她感到不安。
若自己姐姐的情报没有错误,从山崖上坠下的女人理应就是那个翎妹。
可是这小狐狸嘴里方才那一番话语,竟然将那年那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四五分。剑仙的青云门,高耸入云的青云崖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应该只有她和灵妹两个人知道,而灵妹被自己推下山崖之后就不知去向。
难道千年之前她就已经盯上自己了?
灵女的眉头越皱越紧,手心竟然渗出丝丝汗珠。
千年前,自己名不见经传,推灵妹下山崖纯粹是冲动之举,是因为她说欺骗九重天的太子是死罪,劝自己不要应了那邀约。
可她贪图荣华富贵,觊觎天下最尊贵女人的地位,硬是趁她不备,一剑穿过她的腰腹,而后将她推下了青云崖。
这两个人,到底是何时有了交集?
莫非是她坠崖之后,被这上古月尊所救?
翎妹虽然容颜未变,但气质、语态、身姿、动作都已经同曾经大不相同,莫非身体内的灵识真的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人?
灵女的思绪很乱,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整个脑袋都有些发懵。
那地牢阴暗潮湿,刚走两步,面前一只老鼠匆匆跑过,吓得灵女花容失色,惊叫了起来。
扶辰走在前头,只觉得她这举动很是做作,头都懒得扭一下。
若是千年之前,他巴不得转身将她护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翻,但现在,他甚至觉得千年前的自己也一样做作和令他生厌。
两个人的脚步在地牢的走廊里清晰可辨,不多时,扶辰收了脚,震惊不已的看着原本关押林生的牢笼,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那里。
就见牢门大开,满地鲜血,那双脚被铁链束缚不能离开的,有着翎妹相同容颜的女人,双目空洞直直看着那地牢的窗户,身下一大片血迹,染红了半个牢笼的地面。
死了?!
扶辰顾不得许多,侧身挤进地牢,将衣摆提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刚刚触及她的皮肤,指上便传来丝丝余热,他一惊,赶忙两指探了下脖颈,才终于确认面前的女人已经没了脉搏。
扶辰有些恍惚,沉沉吸了一口气。
突然,顺着她手臂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手指带血,在地上写了一个“木”字。
只一眼,他便了然。
千算万算,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单玉林,把所有的计划全毁了。
灵女在牢笼外,看着面前的一切踉跄后退,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她抬手指着那分明就是灵妹的面容,整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了起来。
还没开口,一阵反胃,扶着墙猛的干呕。
虽然那死状恐怖把她的魂都吓飞了三分,但是她那一路都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地。
不管是谁干的,如今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扶辰侧身出了铁牢,紧皱眉头,面色铁黑的看着面前不住呕吐的女人,思索片刻:“天后娘娘先上去等,我寻一下这戒院看守的弟子。”
灵女缓了口气,赶忙直了身子,侧头过来一脸哀求的模样看着他:“我与你一同……”
“此一路过来未曾见一人,兴许他也死了。”扶辰睨着眼眸,看着她脸上全部的表情。
他有理由怀疑,这林生的死,同面前这个女人有关,若是再发散一些,恐怕最初的那赤狐尚礼的死,也与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后娘娘,有这莫大的关系。
灵女本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心里受到的冲击绝非一般。可听他讲守院弟子有可能也死了,又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猛然间又是一阵反胃,挥了挥手:“本宫,本宫上去等。”
说着,就扶着墙慢慢往上走去。
她身后的少年,恭敬的行了个礼,目光一刻也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劳烦娘娘到戒院门口寻一下其他药王谷弟子,喊霄贤上神和我师父赶紧过来。”
那扶着墙的背影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比了个手势,告诉他自己知道了。
见她离开,扶辰才转过头,回到那铁笼之中,走向已经冰凉的林生。
围着她上下打量了些许,他蹲在一旁查看起她的伤口,这女人纵然欺骗狐族皇子的感情确实可恶,但也罪不至死,幸而这死的没太大痛苦,胸口一个血窟窿,很明显一击毙命。
扶辰看着那个血窟窿,微微有些蹙眉。
四海八荒,仙门百家,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粗暴的刺杀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