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虽心有疑虑,不知道皇后小产之事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昨个晚上,王振带着人将尚食局的女官与宫女皆送入了宫正司用刑审问,却依旧未有什么头绪。国事当前,他无奈只得下令尚食局女官四十杖、宫女六十杖,这也算是给皇后一个交代,毕竟国事才是为重。
皇后小产后,坤宁宫整日闭门不见任何人,朱祁镇便下令后宫任何人不得去打扰皇后静养。
新岁已过,因皇后痛失爱子,宫里内外皆少了些喜庆。
周贵妃害喜得厉害,腹中的孩子总是时不时的闹腾一番,皇后痛失腹中嫡子,六宫对周贵妃腹中的孩子照护的更是关切,丝毫不敢怠慢。周贵妃虽然身子不适,却很享受这样被人人奉承讨好的得意。
年间下的几场雪已经开始慢慢融化,天还有些冷,周贵妃的朱祁镇时不时的偶尔会去栖鸾殿内看看周贵妃。
长公主将近一岁了,已经开始学会慢慢走路了。朱祁镇每回来周贵妃这里都要陪着长公主玩上好一阵。
“来,叫父皇。”朱祁镇抱着长公主,眼神中尽是宠溺。长公主还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尽管口中叫着的“父皇”模糊不清,他听了很是高兴。
周贵妃看着朱祁镇很是宠爱长公主,面上也是掩不住的笑意。“公主每次见到陛下,都十分高兴。陛下您瞧,公主在对您笑呢!”
朱祁镇抱着公主,心中将怀中的孩子视为珍宝般。“还是贵妃有福气,即长公主之后,又要为朕添一个孩子了。”他对周贵妃笑了笑道:“朕希望你这一胎会是个皇子。”
周贵妃抚着肚子,“臣妾也是这样想的,此生能够儿女双全,与夫君和顺恩爱便是最大所求了。”她说完后脸色一变,惊呼一声。
众人紧张,询问贵妃可是有不安。
贵妃恢复了神色,笑了笑说:“陛下!皇儿在踢臣妾的肚子呢!”
朱祁镇大悦,怀中的长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对身侧的王振命道:“贵妃又将临盆,福泽其厚。又为重,福泽为庆,传朕旨意,封长公主为重庆公主。”
周贵妃想起身谢恩,朱祁镇扶住她,示意免礼。
“臣妾多谢陛下。”周贵妃笑道。
朱祁镇也是一改往日,渐渐对周贵妃腹中的孩子重视起来。命贞儿日日都要亲自去问候贵妃,然后再回乾清宫禀告朱祁镇贵妃的身子是否安康。
长公主被封为重庆公主后,来往栖鸾殿祝恭贺的妃嫔们也多了起来,贵妃即使心中也不愿承着这份纷扰,但是得意的模样总要在一些人的面前去耀扬一番。
皇后自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但也是碍于情面命人送来了滋补的山参和血燕。而安妃对外称病,借口自己身子欠安怕染了贵妃,一直未来探望。
宫外,郕王府内。
安北守在书房门口外,汪卿婳一人前来说要见殿下,安北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便让她进去了。
朱祁钰站在桌前练字,没有抬起眼看她,只是轻声说了句:“王妃来了。”
“殿下,自宫宴之后,殿下已经很久没来绛云阁看妾身了,难道就能让妾身来安殿下吗?”汪卿婳的语气温柔,言语间尽是妻子对夫君的思念,怎能让人不怜?
朱祁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瞧了瞧汪卿婳,“本王最近疏忽你了,有空会去看你的。”
她知道他一直在敷衍着自己,贞儿得了他的心,杭侧妃得了他的人,而自己却只能这样低声下气的乞求他的一丝怜悯,想想也是可笑。
她深吸一口气,“殿下,妾身今日来找你,是与皇后失子一事有关。”
朱祁钰听闻后面色阴沉,眼神惊诧。
汪卿婳眼中却是笃定,告知朱祁钰那日在新岁宫宴,她向皇后敬酒之时,为皇后呈膳的一个宫女从她们二人身边经过,那个宫女身上留有箬叶的味道,箬叶行气活血,有孕女子断不可用,想必是有人存心要害皇后。
“你为何不一早告知本王?!”朱祁钰不悦。
汪卿婳低下头,“臣妾知错,也是这几日忽然想到这件事,才赶快来告知殿下的。”
“如今该罚的人皇兄也仗责了,再贸然提起此事,怕是不安。”朱祁钰勉强应付了几句,让她回自己的阁中,嘱咐了此事不要向外人再提起。
汪卿婳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眼下朝廷内忧外患,又遇上皇后失子之事,汪卿婳生怕那日若跟朱祁钰说了,会引祸事。她在绛云阁中思索来去几日,才决定将那日在宫宴上发觉的事情告诉朱祁钰。
朱祁钰揉了揉发痛的额头,脑海中浮现出宫宴那日皇后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为何他的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痛楚呢?那一刻,他抑住了自己想要冲到殿上的冲动,她一定很痛吧……
他出神许久,喃喃自语道:“锦妱,你可曾后悔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