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可关好门,回了房间。身体也是劳累万分,欲睡却总是心神不宁,睡不下去。料想半夜里也无人,便未装扮,散大半头发,挽了个偏头髻,从包裹深处小心掏出一个小锦盒,盒内平躺着一根长长的白玉簪子,通体晶莹剔亮,簪头泪滴状,正是聚仙楼里子尹送的,将簪子小心地斜插入发髻内,自有风情无限。这簪子本以为是丢了的,后竟在橱柜深处的衣服内找到,她百般思索从何而来,却又不愿想当日之事,又或许记忆混乱,收错地方也是有的,从此收藏在身上。却又是今日之事,所碰之人,勾起了她凌乱的心绪,屋内呆得越发烦闷,便从客栈后院的墙上飞了出去。
夜已降临,城内虽有万盏灯火,游人却寥寥无几。游可顺着青石板路的方向,胡乱走着,不料竟行至一片水湖之处,湖心明月如镜,湖边翠柳黑压压伫立,一条小径沿湖而铺,行了几步,又见一桥建在湖内,连至湖心,中间有四五座八角亭子,各亭角另有明亮宫灯垂下。
游可信步走上去,走至湖心的大亭,又折了回来,最后在靠岸的亭内坐下,望着湖中的水中宫灯映出的碎光出神。夜里的凉意混着水的凉气,浸在游可的身内,令她心空神明,而脑海中却回旋着白天见到会圈的场景。
会圈也长大了,出落得越发动人。她过得一定很好,不似自己般狼狈拙劣,无颜见人。是啊,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黑暗世界的魔鬼,而他们都是生活在人间天堂的福人,两种世界,如何再有交集。自己连会圈都不敢相认,更何论他?如果初时,自己便跑去寻他,依靠他,是否还是现在的光景。不,不,不能去依靠他,以前的狼狈痛彻心扉不能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更不能让他知道。还有蔷薇,自己何尝不知蔷薇早把自己当成了亲人,可是,听师父的意思,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要人知道,定是怕人识得不利,自己跑去,岂不连累了她。
低迷的情绪越多想,越是低迷,偏偏又是一个人胡思乱想,游可心底竟然生出绵绵不尽的悲凉来,把自己彻底的缠绕进去。边幻想着他人的幸福生活,边感伤自己的孤伶可怜,尤其是子尹,毕竟他,他曾是自己心底最温暖的那部分。
游可凝视水中,想着出身高贵,权高势重的王爷此刻怕是在温柔乡里,锦被裹寒,罗帐生香。娇宠的王妃已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抑或又有哪家官宦把女儿许配过去,尽享齐人之福,儿孙满堂,哪里会记得自己这个卑微之人。又念及他对自己过分的温柔体贴,对自己有情有意,似乎有无奈之处,从不言明;后又想到王妃的出现,别离后的温情暖意并未延续许久,便又胡乱揣测,子尹对自己是长者对幼小的爱护,而自己却对他存有的儿女心思,痴心妄想。左思右想,竟不知子尹对她究竟如何。失情失意之下,泪眼婆娑,水珠成串的往下掉,夜深人静之时,水面又极其平静,一滴滴滴入湖水中,竟然声声作响,音质清脆空澈,似在空谷中回响。
她来这世上,本就没亲没故,幸得崔婆婆收留,众人喜欢,而一夜变故,物事人非,硬生生割舍掉她内心的太多东西。偏又是个好强自尊得要命的女子,尽把一切埋在心底,谁知这情感之事,最难琢磨,一勾起来越发不可收拾。
游可这厢难过得掉泪,那厢又想到无数个假设,假设自己初遇时便和他年纪相仿,没有九年之差,又何须多过了那么多年,等出来个王妃;假设他不是王爷,自己便可和他大吵大闹,尽情而处;再假设他未娶妻,自己是否会义无反顾地去投靠他,他亦没什么无可奈何,自己安然享受他带给的安全怀抱。可惜,全都不是这样。一切是不是都只能错过,只有无奈,命运起伏,造化弄人。游可哭着哭着,忽然想到曾看过的一首印象深刻的词,嘴下不由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