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月的状况不太好,大约也问不出来什么。
陆长风拍拍她的头,轻声安抚道:“你受了伤,一路上又舟车劳顿,大抵是没休息好。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蛮月闭上眼,轻轻点头。
扶她上床,将被子盖好。陆长风站在床前,凝望着她慢慢蜷缩起来的身躯,看她将被子扯盖过头顶。忍不住摸了摸,像安抚小动物一般,“睡一觉就好了。”
听到陆长风关门出去的声音,蛮月才将被子掀开,举起自己变得冰凉的手,怔怔出神。
她知道,她的身体出问题了。
在许多时候,她总能听见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凝成一只大手意图将她的魂灵给扯出这具躯体,操控她的行动。
无可避免的,她想到那个亡灵阵师。
蛮月自从遇见她,就会听见或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起初次数少,便没放在心上。时至今日,却是不得不在意了。
她长出一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时候不发作,偏偏是这时候。
闭目想了许久,到底是想不通。明明无冤无仇,做什么要朝她下手,她又不是举世皆敌,人人想要她性命。
蛮月猛一睁眼,赫然瞧见一堆团黑色人影围在她床前,影影绰绰。
这到底是怨气未散的鬼魂还是亡灵,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实在无从知晓。她长出一口气,抬手朝黑影打了一掌,黑影轻飘飘的,顷刻如雾气一般散了。
最近怪事频发,加之屋中沉闷,蛮月也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于是掀了被子出门去透透气。
看见外头透亮的天,她那颗躁动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转身关门时,却瞥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窜过去了。
蛮月警觉,马上追了上去,这才看清是个半大孩子。是那个领了餐食却跑掉的男孩,此时怀中还像护着什么东西。
明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风吹一下都要散架的模样,跑起来比兔子都要快。连她都要追不上了,蛮月心下奇怪,停下脚步一看,哪里还有营地的影子。
她双手摊开,掐印变化出两只雀鸟来,一只朝男孩飞去,牢牢跟在他身后。她朝另一只低语:“去找司刑。”然后再掷出,眼瞧着雀鸟摇摇晃晃飞走了,才转身跟上男孩的步伐。
虽然说,眼下形式特殊,本不该单独行动的。可这男孩行事诡异,只怕他一溜烟儿跑了,就如游鱼入海一般再寻不到踪迹了。
幸好,蛮月还不算鲁莽,至少多留了个心眼,还知道给司刑他们留个信儿。
蛮月一路跟到一个山洞前,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她抬手召出流火。
洞穴深处传来一缕微弱的妖气,蛮月站在洞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股妖气忽然浓烈起来,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但似乎没什么恶意。蛮月摸了摸流火的剑身,考虑到司刑他们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决定进洞探个清楚。
洞内没有光线,蛮月摸索着前进,本以为狭长的山洞不过走了一会儿就见底了,眼前突然出现的光亮让蛮月不适地眯了眯眼。
形容憔悴的女子靠在凸起的石块上,男孩跪坐在她身旁,手里捧着几块白面馒头。
男孩攥住女子的衣袖,颤声道:“阿娘。”
女子摸了摸他的头,朝着蛮月莞尔道:“你来了。”
蛮月有些疑惑,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认识她,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认得我。”
女子摇摇头,“或许认得吧。我曾在梦境里见过你......许多次,最后一次,是在这里。”
她看上去虚弱至极,连说话都十分费气力。
“什么意思?”
“你知道食梦貘吗?”
妖族记载中以梦为食的妖怪,修行到千岁,甚至可以主宰梦境,能预知过去未来。想来,这种能力就是女子伤重的原因了。
古往今来,太多食梦貘被有心之人抓去,当做趋吉避凶的利器了。
蛮月点点头,“听过一些。”
女子咳了几声,苍白的唇边浮现一丝血色,“前些时候我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就在今日。我也知道你会来,我在南虚的过去里见过你,那时你还是个孩子。你手里那把剑,是南虚掌权人的象征。所以,我想拜托你,在我死后,照顾好我的孩子。至少让他回到南虚去。”
“作为报酬,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包括你的过去未来,所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明是交易,可她看向她的眼神,更像是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