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江楚皱着眉,摇头道:“南京城被占了,你们这里一动手,枪声肯定还会吸引来源源不断的鬼子。”
说着话,他已经提起放在一侧的大枪,快步随着李教官往下走。
全程,都没有多看玉墨一眼。
“我带人,去把他们引走?”李教官也觉得棘手,想来想去却只有这种方式最妥当,因此不假思索的便给出了回答。
这等于是拿自己的命,去换其他人的命。
他的目光决绝,毫无半点退缩的意味。
江楚想了想,却依旧是摇头。
李教官一行人去了,很大可能就回不来了。
日本人不是傻子,一旦发现这里还有反抗能力的守军,一定会派大批部队进行团团包围。纵然他枪法了得,一枪解决一个,却也不可能活着从包围圈里闯出来。
江楚没有回答,目光慢慢飘向远方,望着断壁残垣,尸横遍野的南京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教官表情纠结,苦涩的一锤墙面,恨恨的说,“那我们要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等死!”
“我去...”江楚的语气轻飘飘的,手掌却攥的愈发的紧。
“什么?”
李教官愕然,玉墨也微微瞪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
塔楼上一时有些沉默,只有风卷起碎石沙尘,吹拂过的声音。
“我去引开他们!”江楚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回声音掷地有声。
“不行!不行!!!”李教官望着他,立刻摇头拒绝。
“那个洋人只听你的话,你应该留在教堂这里。”
“约翰谁的话都不会听...”江楚自嘲的笑了笑,他本来也是这样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自己要求,约翰应当不会拒绝。
可电影只是电影,这是现实,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谁又能处之泰然。
更何况,一个洋鬼子。
江楚救过他的命,但这又如何,除非是你拿枪指着他,不然这种担风险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去做。
如果约翰是个信徒,一个神职人员,恐怕不用人劝,他就会把事情揽下来。
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入殓师,一个好色的酒鬼。
“江兄弟,我不会同意的。”李教官堵着路不让,依旧是固执的摇头,“这事不应该由你去做。我是军人,保卫南京是我的职责。”
“城破了,我们没能挡住日本人,我对不起南京人,对不起国家,更对不起千千万的中国人。”李教官咬着牙,说话间已经红了眼圈,他们没能守住南京,让南京的老百姓暴露在日本人的屠刀下,这是他心中一直难以跨过的坎。
“就当是让我们赎罪,由我们去吧。”
玉墨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女人很懂得察言观色,在适当的时候紧闭着嘴,存在感等同于无。
她眨了眨美目,想看江楚是怎么说的。
她觉着,这个男人应该会拒绝。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江楚却笑了笑,顺势点头道:“好,那就由你们去。”
玉墨有些愕然,这个转变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混迹在欢乐场,她看男人的眼光很准,可这会儿却觉得有些茫然。
李教官却只是单纯的欣喜,似乎并没有多想,或者说就算是想到了什么,他也甘之若饴。
作为一个军人,他是有尊严的,偷生不如求死。
他表情肃穆,竟是步子一跺,朝江楚敬了一个军礼。
军礼严肃,军队内部上对下、下对上,同级相对,却没有主动向普通人敬礼的传统。
这是一种无声的嘱托,他们出去吸引日本人后,多半是回不来了的。那么教堂剩下的人,则都需要江楚担着了。
江楚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回了一个不是十分标准的礼。
李教官点了点头,再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就要跑下塔楼,准备去召集兄弟。
玉墨望着江楚,表情淡淡的,心中却有种鄙夷,在她看来,这就是在诓骗老实人。
可李教官刚一转身,江楚却猛然一步踏出,脚掌落在中线,右手成手刀状,闪电般落在李教官后颈处。
这个手砍脖子的动作,实际是用手掌的边缘切中颈椎。
颈椎是人的神经中枢,在这个部位有大约七个椎管相连接,如果在椎管的接缝处受到猛烈的切压,椎管会产生强烈的震动,从而刺激中枢神经麻痹,导致整个人的肌体暂时失去知觉。
但这个动作很危险,如果砍的力道不够,那么人定然是没事的;可如果力道足了,但位置不好,可能会导致被砍的人终身瘫痪、终身昏迷。
也就是江楚这种练家子,一手下来才立竿见影。
李教官撑着回头,只来得望了他一眼,两眼却随之一翻,身子一晃,当即软了下来,紧跟着就要往下栽倒。
江楚一把捞住他,在他腰间摸了摸,却抽出了一把手枪。
这是一把枪牌撸子,民国又称之为“枪牌手枪”,其实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勃朗宁M1900,世界上第一支有套筒的自动手枪。
这把枪容弹七发,整体看上去较小,后坐力较小,但杀伤力较大,稳定性好。
在这个时代,这些特征集于一身,更是枪械的宠儿。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中,都有它的身影,1909年,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遭到刺杀;1918年,列宁遭到刺杀,凶手用的都是M1900。
乃至于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萨拉热窝事件、刺客使用的同样是勃朗宁M1900。
这些或许都比较遥远,那么说一句谁都忘不了的。
大名鼎鼎的团座楚云飞,手里有对传说中的“雌雄双枪”,其实就是两把勃朗宁M1900。不过当初忽悠我们李团长没见识、不识字,故意调侃他,才说成是雌雄一对儿。
随手把手枪装进怀里,江楚回头望着一脸讶异的玉墨,示意她上前,却随手把李教官抛给了他,自己沉默着走下了塔楼。
人昏迷后,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去,沉甸甸的跟死猪一样。
玉墨险些摔下去,她气急的望着江楚,目光里却慢慢带着感动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