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眼睁睁地看着种下去的小麦从鲜嫩的绿苗逐渐变得干燥枯亡,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
后来,便出现了很多去村头的龙王庙烧香磕头的村民,但是却从来没有灵验过。
知青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的口粮被一减再减,刚开始还能支撑,可是后来没有多久,就彻底断顿了。
终于,一天傍晚,老村长拄着拐棍,他颤颤巍巍地来到程子岳和林紫涵住的知青院子里,说道:“娃娃们,不是我不留你们,实在是村里头没有粮食了,隔壁的村子里的知青都去逃荒要饭去了,你们收拾一下也准备上路吧,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程子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沐浴在社会主义阳光下的知识青年最终会走上逃荒要饭这条不归路,他不解地看着身旁的林紫涵,可是林紫涵呆滞的眼神已经告诉他,她一点主意也没有,因为她实在是太饿了。
是啊,知青们已经有一天一夜都没吃饭了。
老村长见状,从自己背的布衣口袋里拿出了几个窝头,说道:“这几个窝头你们留着路上吃,沿着村外面那一条小路,直直地走下去,就会到公社了,去公社找李书记,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村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林紫涵默默地接过窝头,然后起身将随身的水壶里面注满水,对着程子岳说:“子岳,我们上路吧,留在这里,我们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渴死。”
程子岳没想到在这种艰难的时刻,林紫涵还能撑起身子为大家拿主意,他连忙附和道:“好的,紫涵,我们马上走,去公社找李书记......”
话毕,程子岳就搀扶着林紫涵,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村口的那个羊肠小道走去,王波和其余两个知青见状,也赶忙接过窝头,拿起水壶跟上前去。
陕北的春末的阳光非常强烈,直直地烘烤着这一片黄土覆盖着的大地,路旁刚露尖尖角的小草都被烤得失去原有的绿色。
林紫涵走着走着,就昏厥了过去......
程子岳赶紧找了一个荫凉的地方,拿起水壶向林紫涵干燥的嘴唇里倒了一些清水,她才渐渐苏醒过来。
“子岳,”林紫涵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她有气无力地继续说道:“你说,你说我会死在这里吗?”
“傻瓜,瞎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在这里呢?有我在呢......”程子岳看着奄奄一息的林紫涵,饶是他是一个钢筋铁骨的汉子,眼睛里面也是噙满了泪花。
“其实,其实......”林紫涵咳嗽了几声,复又缓缓说道:“其实,我昨天晚上看见我妈妈了,她就坐在我的床边,她给我说,我要是累了,饿了,实在撑不住了,就去找她,她在另一个地方等着我呢,那个地方,没有这么荒凉,没有这么干燥,没有这一望无垠的黄土,又绿油油的草地,有数不清的美丽的花朵,还有吃不完的东西呢......”
林紫涵兀自在那里喃喃地说着......
可是程子岳的眼泪早已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了下来,他咬着牙齿,握紧拳头恨恨地说道:“紫涵,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来,我要救你出去,我要你活着.......”
终于,林紫涵不再胡言乱语了,她昏睡了过去。
程子岳看看了渐渐西去的太阳,咬了咬牙,吃下了那个属于他的窝头,喝足了水,就借势拉过林紫涵,将她扛在自己的背上,向公社地方艰难地蹒跚过去。
天还是那么干燥,程子岳的喉咙里干的像是要喷出火来,但是他只是握了一下那个盛放着没有多少水的水壶,又将它塞进自己的包里,仍旧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他的脑子再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紫涵,我要你活下去......”
终于,穿过一个山梁,公社的灰瓦房仿佛已经隐隐约约可见了,程子岳也像是耗尽了力气一般,一屁股地坐在了地上,他怜爱地将林紫涵抱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托起林紫涵的头,将一口口清水淋湿在了她干燥的嘴唇上......嘴里却喃喃地说道:“紫涵,我们就要到了,你不要睡着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林紫涵却像是永远睡着了一番,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程子岳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咬紧牙齿,将林紫涵再一次负在自己的背上,开始了他艰难的救赎之路。
过了半个小时,程子岳终于背负着林紫涵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公社的大街上,虽然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但是程子岳却觉得已经耗完了自己一辈子的时光。
“同志,你找谁,”公社门口的一位老大爷看着程子岳和林紫涵蓬头垢面的模样,还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逃荒者,连忙阻止道。
“我,我们,找,找李书记,我们是,是......”还没说完,程子岳像是耗完了最后一丝力气般,终于倒了下去......
嗯,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