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强斌看张弦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今晚夜班再不出门恐怕会迟到,但萧洋也还没有到家。
“现在几点。”张弦只是稍微睁了下眼睛,随后又合上,慵懒地问了句。
“七点二十了吧。”彭强斌见他醒了,把床头桌上的水杯和药拿了起来,“先把药喝了,欸等等,吃药之前是不是还要吃点什么东西。”
“沈哥呢?”在听到已经是七点多之后,张弦终于彻底睁开眼,“她还没回来么?”
“嗯,她下午发消息说今晚得回一趟家,好像是她父亲回来了,总得去见一面什么什么的。先别管那个了,把药吃了,快,我得赶紧出门了。”
“放在一边我会吃的。”
“你坐起来不会晕吗,”彭强斌说着就把药片往他嘴边送,“就这么吃了吧。”
“我有时是真的好奇,萧洋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找你这样的人当男朋友,”张弦用嘴抿着药片,含糊着说,“你就不能把水杯放下先把我扶起来么。”
“事儿这么多,”彭强斌虽嘴上这么说,还是放下了水杯把他扶了起来,“给你水自己端着。”
彭强斌看着张弦喝了药,愣神了一会儿,“不是说吃药之前要吃点什么东西吗,没吃行吗。”
“我这都吃完了你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啊。”张弦一脸无奈地把水杯交还过去,“沈哥是自己去的么,自己一个人?”
“不知道,应该是吧,诶一会儿萧洋回来会给你做吃的,你再躺会儿吧我就先走了。”彭强斌听到玄关那边有开门声,“她好像回来了。”
“行了你快走吧,你不是夜班么。”
“嗯,”彭强斌走之前扭头看他正对着床边的手机愣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为什么不自己联系她呢,你来这边还没给她打过电话吧。你知道她的号码吗?”
张弦抬手摸了摸手机屏,“知道。”
“你要是给她打电话的话,估计会吓到她吧。”
“吓到谁哦?”萧洋进屋正好听到这话,“你怎么还没去上班,迟到了诶!”
“走了走了,这就走。”彭强斌到门口匆忙换上鞋,轻轻抱了下萧洋后甩上门。
萧洋一直到听不到彭强斌的脚步声,才放下了包走到张弦所在的卧室里,“天歌回自己家了,她很久没见过她爸爸了呢。”她看张弦正蜷缩着握着手机,然后合上卧室门后拽来书桌跟前的转椅,坐到张弦跟前。
“我知道,强斌跟我说了。”张弦放下手机,稍稍撑起身子让后背倚着枕头。
“你好些没?”
“好多了,也不是什么多严重的毛病。”张弦抬手摸了摸绷带,苦笑了下,“就是缠得有点夸张,其实是很小的一道口子,就缝了两三针。”
萧洋原本很想吐槽他这不把缝针当回事的满不在乎的态度,不过她现在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家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她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睡在这里,我们天歌都是睡在哪里的?”
“她和我说是和你睡在一起,强斌在客厅。”
“你是打算就装得彻底一下,假作什么都不知道,以此顺理成章地摆出一副不需要在意的外人姿态嘛。”这句话萧洋已经在脑子里重复过千万遍了,只等着有一天抓住问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无论是问周围的谁,都可能得到一个懵逼的表情,但萧洋莫名觉得张弦的话应该能够听明白。果不其然,张弦沉默了好一阵,眼神逐渐从刚刚的朦胧转为清澈,“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呢。”
“我希望你说你知道天歌每天晚上都在照顾你,她不是那种人,沈天歌不是那种会为了个朋友做到这种无微不至的地步的人。”
“无微不至这形容也有点过了吧。”
“在我看来,她每天这样在床边看着你,你有想喝水想吃东西或者想起床之类的需求,她就是有求必应,在我看来这就是无微不至了。就连斌哥生病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做过。”
“那好吧,我现在也有点明白你们为什么是情侣了。”
“别想岔开话题,你总是这样随便把话题岔开,我今天就想要刨根问底。”萧洋简直是堵着一口气,这几天来她甚至觉得沈天歌在无意之中付出了全部的温柔和耐心,但眼前这个人的态度就像是在享受一种理所应当的服务一样。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把另外一个人对他的复出当作理所应当?
难道说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萧洋很拒绝自己的挚友摊上这种受累不讨好的糟心事情,“你今天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不需要拓展延伸,也不要妄图回避。”
“可以啊,你要问什么。”
她突然对他的那份从容感到生气,“沈天歌喜欢你,你知道吗?”
“知道啊。”
“她为你做这些是因为她喜欢你,你明白吗?”
“明白,那是当然,谁会为了一个无所谓的人做这些呢,行善积德么。”
“嘴不要皮,既然这样,你既然都这么清楚,那到底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呀?你要是说,你现在只是把沈天歌当成普通朋友,你只是因为觉得沈天歌可以这样为你付出,你觉得很好骗很方便,所以随便利用一下的话,我现在就要把你轰出这里,我要你现在就滚。”萧洋伸手就要去拉张弦的被子。
“那么如果是沈天歌呢。”这几句狠话似乎没有动摇到张弦。
“什么,什么沈天歌,我不是说你不要岔开话题,话说我们不是在讨论你和沈天歌吗?”
“我是说,如果是有一天在沈天歌需要帮助的时候,跑来找你,你会帮她么?”
“当然会!”
“那么你要和沈天歌结婚么?”
“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啊,那你又在问我什么呢。”
“你这根本就是胡讲,根本就是狡辩,我和天歌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朋友之间难道不该互相帮助的嘛!”萧洋在吼出这句话时候突然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她逐渐地被自己绕了进去,气势也弱了下去。
张弦轻叹了口气,“我觉得沈哥是不是好骗和我是不是在骗她是两码事,在我看来大多数人都很好骗,所以如果只是想要骗人感情,那不一定非要是骗沈哥。”
“……”
“甚至于,你仔细想想,我骗她,到底是图个什么呢。钱还是性,总是要占一样吧。”
“你可真是个辩论鬼才。”萧洋气呼呼地抱着双臂,“是哦,你到底是图什么,你这样的人大可去找更好看的女人,更有钱的富婆啊。而且你看你那跟黑社会大佬称兄道弟的样子,你就算是去投奔他们都可以的嘛。”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哥那样的人了。”张弦在说起沈天歌的时候,表情会变得很温和,萧洋希望那不是装出来的,“偶尔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毫无条件的愿意把善意交付给我,我就觉得,我还能继续走下去。”
“吼吼,骗鬼,我不信,毫无条件对你好的人你一定见多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你长得好看啊,这世界就是会对长得好看的人充满善意。”
“我的前妻曾经也是因为看我长得好看才和我在一起的来着,她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远远比想要给我的要多。如果你用金钱来衡量,我曾经给过她的钱,是她给过我的千万倍。如果你要用感情来衡量,我可以放下手里一切去从任何地方出发回到她身边,她却不愿意陪我在她不愿意长居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张弦似乎没有那么愤怒,只是平静地叙述着某一段早已经被他放下的过往。
但这样的过往在萧洋听起来未免也太刺激了一点,尤其是那个千万倍,千万倍是指千倍万倍的意思么,还是说当初他的前妻之给过他几分几毛?不过诶……嗯,嗯?等一下,前、前妻?“前妻!?你说前妻!?你有妻子!!??”
“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我有过妻子吧。”张弦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必要这么惊讶,不是以前经常有人说,你看一个男的对异性非常从容,一定是被人调教过的。我可是有过,就连在水池里留了一个头发都要被训一晚上的经历。”
“什么意思,你离婚了吗!”萧洋惊地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转圈,“你总该不会因为你前妻让你把水池里的头发收拾干净就离婚了吧!”
“是啊,我离婚了啊,”张弦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无名指上还有戒指印来着。啊不过怎么可能是因为那种理由,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吧,反正每次都是我被甩了。”
萧洋突然停住步子,“等一下哦,等一下,你是说每次,每次是什么意思?你有过很多女朋友吗?”
“倒没有,”张弦放下手,盯着天花板,“我是说,我两次离婚都是对方提出来的。”
萧洋差点就那么跪了下来,“两次?”
“嗯。”
“离婚两次?”
“是啊。”
“那你结过两次婚?”
“……是啊,你还真说对了。”
“跟两个人?两个不同的人?”
她能感觉张弦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正在看着一个傻子,但想必他的教养不允许他露出那么直白的鄙视,所以相对来讲收敛了不少。他点着头,突然笑出声,“怎么,跟一个人结婚两次是在逗着玩儿么。”
“你,你你……”萧洋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不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呢!”
“说什么,说我结过两次婚么?”
“对啊!”
“为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而且你们也从来不问我什么,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对自己的事情侃侃而谈的人。”张弦捏了捏眉间,萧洋看到后才觉得恐怕是刚刚自己的声音过于尖锐了。
她竟然觉得他说得似乎有道理!萧洋抬手捂着嘴,这次开始原地打转了,“那你的意思是你也没打算隐瞒?”
“是啊,我其实一直在想,沈哥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关于我的一些事情,只是在最开始说了句什么、等到我想说的时候可以把不开心的事情倾诉给她、之类的话,这正常人都会觉得大概是因为她不是很关心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吧。”
“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是因为天歌在顾及你的感受吧!大哥!”
“顾及我的……什么感受?”
“你如果不想说她还拼命问的话,你不会觉得烦嘛!”
“啊……”张弦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萧洋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个人的定位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你这个人到底是该说你情商高还是低哦!”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其实沈哥很想问,但因为怕问了我我也什么都不说那样就很尴尬,所以索性就不问了?”
“是啊!是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