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卖？”

“只因七门镖局欧总镖头被强人所害，一行数十人只有康达一个人逃了回来。剩下的那些人也都各奔了东西，丢失了镖物，要照原价十倍赔偿，加上原来的合伙人要撤资。那七门镖局度日甚为艰难，因此才要变卖这里。”

陈峰沉吟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这文书上中间人的署名会是廓清镖局的袁总镖头呢？”

万福答道：“彼时七门镖局只剩下了他们的少镖头与康达。欧少镖头那是尚在襁褓之中，而康达不能主持大局，所以才请袁总镖头出面主持公道的。”

“哦？”陈峰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么请袁总镖头出面，这是谁的主意呢，是万总镖头还是康达？”

万福说道：“并非两家商议，乃是袁总镖头自己主动请缨。”

接着，他回忆起了那一幕。

革除元年，早在三月的时候，万振虎便去七门镖局商议过此事。那一天，万福也跟随在了左右。

到了七门镖局，万振虎先命人送上了厚礼，绸缎十匹，纹银百两，另有精美器物二十余件。

康达听闻万振虎亲自来了，顾不得腿脚不便，迎了出来：“万总镖头。”

“康镖头，唉，听闻欧总镖头遇害，在下不胜悲切。念在镖局一脉，只得匆匆备下了一份薄礼，以表在下哀思之情，望康镖头勿怪。”

康达心中甚为感动：“哪里哪里，鄙镖局遭逢劫难，还承蒙万总镖头不弃。老康心中已是感激不尽了，万总镖头，请。”

当时整个镖局上下，也只剩下了五六人而已，这些人脸上全都无精打采的。没有了总镖头，看来这些人要走也是迟早的事。

康达将万振虎一行人迎进了正堂，宾主坐定，他本叫人奉茶。可是连喊了数声，都无人理会。

“唉，康镖头不必忙了。想当初，七门镖局何等风光啊，现在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了。”万振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却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意。

康达面色大窘：“是是是，只希望七门镖局可以重振旗鼓，方不负欧总镖头的恩情。”

“唉，咱们镖局这行，有你老康这号人物也算是难得了。不知道以后作何打算？”

康达叹道：“眼下，现将所欠客人银两还清，再做他图吧。”

万振虎佯作关心：“莫怪我多事，那得需要多少银两呀？”

康达长叹一声：“我算了一下，只怕不下五万两白银。”

“哎呀呀，五万两银子呀！”万振虎大吃一惊，“这可不是小数目呀。如今七门镖局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筹措五万两银子谈何容易呀？”

康达眉头紧皱。他如何不知道此事不易？莫说现在七门镖局落寞了，但是鼎盛之时，筹措五万两白银也要花上两三年的工夫。

万振虎看着他愁容满面，笑了一声：“呵，不过康镖头放心，念在我们都吃镖局这碗饭，老万倒有个主意。”康达闻听此言，不顾腿疾，站起来躬身拜道：“承蒙万总镖头搭救，康某不胜感激。请万总镖头快说，什么办法？”

万振虎笑了，他故意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唉，不妥不妥，虽然这个方法可以救下七门镖局，但是你老康必定难做呀，我看还是算了。”说罢，连连摆手。

康达却说道：“不然，若是此法真能救得七门镖局，如何不能做得？求求万总镖头快说吧，只要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让老康上刀山油锅，绝无二话。”

万振虎得意地笑了一声，问道：“你当真做得？”

“当真做得！”

万振虎一拍桌子，竖起了大拇指：“好，你康达在镖局这一行也算是号人物，快人快语！不如这样，眼下我粤海镖局刚来靖安不过数月，我一直对那个地方不大满意，位置偏不说，还是个小门小户的小门脸。看看你这里，这才叫气派呢！”

短短数语，康达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开口说道：“万总镖头，万万不……”

“哎，”万振虎打断了他，“先听我说完。”

他站起身来，在正堂踱着步子，左右观看着这里的陈设：“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我可听说了，目前欧夫人也卧病在床，加上债主逼催，七门镖局的日子并不好过呀。”

康达坚定地说道：“不可，这间宅邸乃是欧总镖头的心血。万总镖头的好意老康心领了，请恕在下不能从命。”

“啧啧啧，康达呀，呵呵。你忠心耿耿，这一点没说的，我老万也是万分赞赏。但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呀！七门镖局现在都成了这样了，不如就把这间宅子卖给我。你放心，钱这方便我不会亏待了你。”

康达这才知道，这万振虎表面上是来探视，实则是另有所图。

万振虎见他不语，便继续说道：“这样，这间宅子，我给你八千两如何？一来可以先还上一部分债，缓一缓这二来呢，给欧夫人看看病。也不枉费了你的忠心之名呀！”

康达盛怒，猛地一拍桌子，那张鸡翅木方桌颤三颤。他厉声喝道：“万振虎！七门镖局虽然落到今日之境地了，却也轮不到你来这里指手画脚。”

万振虎不怒反笑：“呵呵，康镖头呀，我老万好心好意给你出个主意，怎么还恼了呢？卖了宅子，我粤海镖局有了栖身之所，你们七门镖局也能解燃眉之急。怎地如此不识好歹？”

康达拱手斜上一举，说道：“我受欧总镖头大恩，粉身碎骨难以报答。这宅子卖了，他日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见欧总镖头？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

“哈哈……我说老康啊，现在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拿忠义二字说事呢？好，好。你不卖也罢，但是有言在先。改日你想卖了，就不是这个价钱了。哼，我们走！”

说罢，万振虎带着自己的人转身走出了正堂。

“且慢！”康达一瘸一拐地追了出来。

万振虎眉毛一挑：“康镖头还有什么指教？”

“将你拿来的东西，都给我带走！七门镖局遭逢不幸，但也用不着你这样的人来怜悯！”

万振虎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好，老康你果然有骨气！万福，带上咱们的东西，走啦！”

一行人离开了七门镖局，有人将万振虎的坐骑牵了过来。万振虎撩起下摆正要上马，忽然转身问道：“万福，七门镖局出了这事，怎么不见其他几位合伙人呢？”

“哦，之前听说了，他们正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