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不卑不亢道:“不妨事,东家订过规矩,第一次上门的客人不收钱,权当结个善缘。”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月儿,吹了吹茶上的热气,见糕点卖相不错,便伸手拿一块尝尝。
“还有这般好事?想必你们东家腰缠万贯,生意不小,否则做不出如此慷慨之举。”
一早上颗粒未进,仅靠几片茶叶垫肚子,佟瑶不露痕迹的踢了下她,忍着,别都吃了。
不等小二接茬,旁座一人率先发难:“兄台好生无礼,店家有意相让,你为何咄咄逼人?”
陵代岳都,轻飘飘的四个字,在过去的几百年里,一直是压在岳阳百姓心中的一块巨石。
先是从大秦国都降为东秦陪都,又从东秦陪都降到大启行都,再到如今偏安江南一隅。
期间的辛酸苦辣,落差之大,岂是一个名落孙山的外乡人可以妄加评判,故做谈资的。
鱼儿自己咬钩,佟瑶哪有不收杆的道理,收起扇面,“阁下哪位,管的未免有点太宽了?”
“松岭人氏,姓元名齐,见不惯兄台仰仗胸中点墨,卖弄人前,玷污了读书人的清誉。”
元齐是茶馆的常客,家中略有薄产,不慕功名的他,素来只爱闲敲棋子,听风赏曲。
在以眠花宿柳,放荡不羁闻名的江南公子堆里,大概算是为数不多有真才实学的一个。
“哦,姓元,家住松岭,说来我倒是认识一个,不知元脩,元师兄与阁下有没有关系。”
少年心性使然,准备坐下享受欢呼和掌声的元齐遽然身子一僵,茶水洒落,色厉内荏道:
“兄台休要巧言令色,元脩是在下的族兄不假,但他为人刚直,出门一趟怎会与你结交?”
食指轻磕桌面,拨开糕点上包裹的荷叶,佟瑶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荡然无存,笑道:
“你我初次见面,几盏茶的功夫,话没说几句,何以上来就断定我是个信口雌黄之辈?”
下一刻佟瑶直接捅了马蜂窝,“是你心如鬼蜮,还是岳阳风气如此,譬如那洪二公子。”
喝茶的大多是本地人,往昔习惯了隔岸观火,谁想今日这火,明目张胆烧到自家头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茶馆登时炸开了锅,人人都不再遮掩心中那团积压已久的火气。
“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说话如此恶毒?洪二公子怎么了,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不是那张家妇人收买你,给我们岳阳泼脏水的,自己不守妇道,还想要什么公道?”
“洪二公子是咱们岳阳出了名的心善,你这书生道听途说,红口白牙就想栽赃不成。”
“幼子新丧,知府大人不顾悲痛,上书陛下,自揽罪名,是难得的好官,岂容你污蔑。”
虽说佟瑶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她波澜不惊的书生面孔下,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大。
要是根据他们所言,洪行思何止不是个欺男霸女的纨绔,简直是个慈航普渡的大善人。
暗自庆幸:“就知道三弟靠不住,我这要是去洪府质问一番,出来不得被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