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纸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着,方中青是4日早上去白堤路36号咖啡馆里进行交易,实际上就是给人家送货去,取得别人的信任,以后还从他们这儿订货。
墙壁左上角紧挨着门的位置有一个电子显示器,显示着今天的日期:3月2号。每天早晨,春哥都会启动那辆快要报废的大巴车,早早启动,成声“轰轰轰……”似乎是在提想着人们该走了。于是,就会从各个房间里冒出一两个人来,穿得严严实实,这是前天晚上顺子就提前交代好的,毒品当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随手拿着,该藏在什么地方提前想好。
上车的时候,除了几个不谙世事的二十不到的小伙子们还偶尔嬉皮笑脸打闹几下,大部分人都是哭丧着脸,好像要带他们去火葬场似的。
“都精精神神的啊!谁也不欠你们的,赶紧上车,早完活儿早回来!”春哥摇下车窗玻璃,冲着他无精打采的手下们吼道。
不是他们没精神,实在是这工作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啊,这是犯法,是要蹲监狱的啊。每个人都知道,身上藏着的毒品一旦交易出去,自己就是共犯、是帮凶,到时候警察那边真的一窝端,谁也逃脱不了责任。这是上了贼船了啊。
每天晚上,方中青房间里几个人都会躺在床上,偷偷开深夜座谈会。
“小章,你今天怎么样?顺利吗?”
“别提了,我今天还没到地方就开始手发抖,以前走在街上也看不到什么警察,这一进城,敢情放眼望去,哪个路口都有警察把持着,就连我看着路上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都觉得是警察,你说我怎么这么点儿背啊!”
“那到底送成没有啊?”
“嗨,春哥压根没让我去,他刚一停车,我吓得立马尿湿了裤子,春哥一顿臭骂我没出息,见我实在胆子小,就没让我下车,说以后多带我出来几次。”
房间里都小声地笑着。方中青边捂着被子笑,边说,“瞧你那点儿本事,平时看你挺机灵的,哎,是不是春哥看着胆子小的就不让去送了啊。”
“他只是暂时不让你去送了,带着你去个几次,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我看啊,他就是让每个人都去交易一回,这样,咱们都是有前科的人了,把柄都在人家手里,咱们也只好踏实下心来跟他干了,你说这个人有多阴险,咱们的身份证都还在他那儿呢!”
……
方中青心里嘀咕着,是不是我跟小章一样车一停也吓尿了裤子,也就可以不用去了?能拖几天是几天的,我先想办法把身份证搞出来再说。
这天半夜,他又坐不住了,习惯性的起来上厕所。套上那件母亲给他出门前赶出来的毛衣,眼睛半睁半眯,来到厕所。模模糊糊中听见了什么声音,他没细想,进去先解决了急事,此时他脑子也大概清醒了过来。
走出厕所,那声音越来越加剧,像是有人在呕吐,急促又轻缓,生怕吵到别人似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的女厕里传出来的,方中青这样断定。既然是女人的声音,那肯定是四凤了,这里除了她没别的女人了。
“是四凤吗?”方中青小声地、试探性的问道。女厕里的呕吐声立即停止了,“哗啦哗啦”冲水的声音也挺了下来。
“你别怕,我叫方中青,和顺子一个村的,我听着你在里边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女厕里面还是没有回声,不过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一个女人,面色苍白,用一块呢绒薄被将自己捂得严实,光着脚慢慢走出来,将身体倚靠在女厕门上。方中青见这情景也着实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女人果然是四凤。
“你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半夜挺冷的,你是不是在发烧?”方中青只是站在原地关切的问道,不敢上前去扶她一把。
“我应该是有点儿发烧,不过没什么大事儿,吐出来就好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我看你一个女人家也不容易的,你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就直接说,还有,”方中青犹犹豫豫说道,“还有,我和方中青一个村长大的,他那个人我知道人不错,我看他对你也挺好的,我是他哥们儿,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你只管说。”
一直低着头的四凤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用惊愕的眼神儿看着方中青。
“对了,你怎么不去医院看看?生完孩子还有很多后续问题,自己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不能马虎。”
“我还不知道去医院,可怎么去啊,孩子毕竟是一条人命,一条命没了,医院怎么可能轻易就收下我呢,再说医院里面哪里不都用身份证,我从小就出来混社会了,没个身份证。”
四凤很平静地说道,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方中青“哦”了一声,低头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都是苦命的人啊,不过他立马想到了顾鲲鹏,“我高中同学现在在我们那儿的县医院工作,是个主治医生,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帮你开些药,你让顺子去药房买来吃,你这样自己硬抗肯定是不行的。”
“那样行吗?太麻烦你们了。”
“哎呀,别客气,随口的事儿,出门在外嘛,都靠的是互相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