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一瞥眸,道:“那位东华的贵客呢?”
管家欠着身子恭谨应答:“回王妃的话,给安排在正殿了,现下正由三娘招待着呢。”
说起这三娘,其实她也没多大,只是嫁人不到一月,就丧了丈夫,因着丈夫排行家中老三,村里人就三娘三娘地叫着。安玖歌听闻她不仅会织锦花,还会做账,就唤人请了她来,教教女工们锦花,顺便替掌柜核核账。
“那便好。”她不自觉低低地道了句。
穿过院子,眼见着正殿就在不远处,她倏地脚下一迟疑,浅声道:“等等,随我去趟东屋。”
芳若以为她是要梳理鬓发,忙不得抬手替她理了理髻间的簪花步摇,小声道:“王妃,您的妆容好得很呢。”
安玖歌轻轻一摇头,抿嘴小叹了口气,“我哪里是为了这个……”
“那王妃……”还不待她发问,安玖歌便一阵疾步,穿过回廊往东屋的方向去了。
芳若亦快步跟上前,一路走一路小声喃喃:方才还急得紧,说是让贵客久等了不好,如今有什么事是比这个还要重要的,非要这时去东屋……
安玖歌脚下一顿,微微失神,她虽然走得极快,可是芳若的小声呢喃声她全听见了。不过念在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只好先将心头的不悦压下去。
东屋打扫得很敞亮,她兀自来到案前,冲方才走到门口的芳若使了个眼色,芳若会意,小心地拢了拢砚台,提起衣袖,仔细推搡着。
安玖歌望着几上素白的薄绢,那双银墨色的眸子阴冷到极致,凉意透骨,“你就那么想知道我来东屋做什么?”
芳若被吓得颤颤不敢吱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谢罪,“奴婢错了,奴婢一不小心……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安玖歌冷哼一声,也不望向她,执起白玉笔架上的蘸墨紫毫簌簌画了起来,笔尖与绢帛细微的摩擦声在这寂寂的屋里很清楚,撑满了整个屋子一般。
良久,安玖歌一道冰冷的声音自空中扬起,“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芳若眼眶里的泪水潸潸不止,似水帘般从眼眸中挂落,她赶紧叩首在地,“王妃,奴婢真的错了,求王妃饶了奴婢吧……”
一个接一个的响头几近磕破额上细嫩的肌肤。芳若认错一向很快,只是她从不会记在心里,不过两日,老毛病就又会拿出来了。
她与唐儿不同,唐儿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是个奴婢,故她很少说出话,而芳若……
安玖歌轻轻掂起案几上绘好的素绢,待其吹干,折起揣进衣袖里。她斜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芳若,冷声道:“你就在这里思过吧,不必同我一同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墨香,她看着芳若血迹斑驳的前额,鼻子有些酸酸的。
这个丫头,心眼不坏,也很实诚,只是不知怎的,她总有种感觉,她终有一日会变成虎狼之辈。
芳若漆黑色的眸子目光生冷,安玖歌的等级观念虽不及这个时期的深院女子那么鲜明,可她也知不会有奴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