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让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像平常一样,单手拿壶,四指抠住茶壶柄,大拇指按住茶壶盖,调转壶嘴,便开始倒茶。
陈月桂的眼神落在她另一个手上,发现那只手被她背在背后,时不时还会……抠抠屁股!?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徒弟要走的路还很长呀!
她的动作又急又快,倒茶时难免晃动,茶水不小心洒在了桌子上,她低头看了一眼不觉意外,自然地拿袖子往桌上一抹,抹了一遍怕没干净,便又抹了一遍。
她抬袖时,袖口犹如滚刀抹布,黄中带黑,让人不忍直视。
这一系列操作把陈月桂看征了,她忍住不表,对风不让说:“麻烦你把茶递给我。”
“没问题!”风不让说着,便用五指扣住杯口,将茶杯擒了起来,放到陈月桂手中,那画面犹如鸡爪提灯笼,看得人心里打颤。
整个流程走完,风不让双手互拍,似乎在打去扬灰,然后满怀憧憬地盯着陈月桂,期待她的评价。
陈月桂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朱唇轻启,问道:“风姑娘,你是怎么做到单手抓住茶壶,还能壶盖不落的?我这可是大肚壶。”
按说这种大肚茶壶,单手拿壶是不可能按得住茶壶盖的。
“很简单呀!”
风不让又重新演示了一遍,只见她大拇指稳稳按住壶盖,没有丝毫问题。
陈月桂感到惊奇,将她的手拿了过来,轻轻摊开,又把自己的手轻覆于她手上。
果然,两厢对比,风不让的手颀长有力,比自己的大了几乎一倍。能够单手抓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如此!风姑娘不是常人,不能以常理来揣度。
她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挑出风不让方才的疏漏之处,一一予以纠正。
“使用这种大肚壶,我们的习惯是右手擒壶,左手轻轻压住壶盖,将壶嘴拉低一点再倒,称为‘低斟’,这样可以防止香气散失,也可以避免茶汤溅出来,滴到客人手上。
还有一种手法叫‘凤凰三点头’,利用手腕的力量,三起三落,使水注倾泻如飞流直下,茶叶翻动如游鱼浮潜。”
陈月桂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风不让,发现她表情木讷,犹如听天书一般,便说:“这种手法你不用管了,学会‘低斟’即可。
倒茶呢,不能倒得太满,七分足矣,称为‘茶满七分’,既能表达对客人的尊重,又能防止客人喝茶时烫伤手,或者不小心洒出。
端茶时,对于这种没有茶耳的茶杯,可以右手拿住杯口以下位置,另外一只手微微托住茶杯底。像你方才那样,看得人心颤,总觉得下一秒便会杯翻水洒。”
陈月桂讲解完毕,又亲自演练了一遍,可谓是认真负责。
她问风不让道:“你可都记住了?”
风不让懵懂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老师讲解完,就轮到徒弟“依葫芦画瓢”练习了。可惜,这徒弟似乎不怎么开窍,不是把茶倒洒了,就是倒得太浅,不是倒得太浅,就是倒得太满,都要溢出来了。
光倒茶、端茶这种简单的训练,她便折腾了一个早上,到未时才初见成效。
这时,陈月桂的常客卢万全来了,她便给了风不让一个实战演练的机会,扮成丫环,替客人斟茶。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十分熟练了,没想到,第一次在人前演练,竟然异乎寻常地紧张,动作僵硬如木偶。
倒茶时还不小心手抖,倒多了,差零点零一毫米,便要溢出来。她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将茶杯端了起来,一双眼死死盯着茶面,一点轻微的颤动都能让她虚汗直冒。
快了,快了,快到了……茶杯马上就要抵达它主人手中。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竟然不争气地抖了一下,眼看茶水就要洒出来,陈月桂的谆谆教诲立刻在她脑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