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庭和蓝都都,高星炀重新回到沙发坐下。
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坠落,窗外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L.V这座城,越夜越美丽。而美丽的东西,最怕的就是那暗无天日的深渊。因为在那里,她的一切都被忽视。
高星炀两肘搭在膝头,手指插到头发里,脸深深的埋在两臂之间。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他仿若雕塑的身体才动了一下。
屋子里没亮灯,高星炀在黑暗中起身,系上西装扣子,往门外走去。
隔壁房间。
高暖烊依旧坐在卧室的大床一角,动也没动一下。她甚至没有试着要逃跑。
心如死灰,或许不过如此。
谁都不知道她的挫败感有多深,她将高晴烊赶出家门时的成就感多深,现在的挫败感就多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是赢家,怎么可能轮得到高晴烊来看她的笑话,还不如死了!
高星炀站在卧室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暖烊。”他开口叫她。
高暖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几年不见,他还是那副样子。
她冷冷道:“你又想怎么羞辱我?”
高星炀慢慢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比她还矮了一截,只好抬头看她。
“暖烊,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这个家其实从来没有排斥过你啊。”
高暖烊视线对上他的,冷笑,“是吗?或许我们对于排斥这个词的理解有些不同呢,哥哥。”
“暖烊,在家里,你睡得卧室以前是晴晴的。那个卧室采光最好,阳台的景色最好,爸爸让晴晴让出来给你。”
高暖烊垂眸又抬起,“所以呢?”
“你或许不知道,你妈妈欠下巨额赌债,急着躲债要走,所以把你送到爸爸这里来。”
高暖烊微怔,一时不能确定高星炀的话是真是假,“什么?”
“你当时太小,爸爸不放心你自己在外,即使是安排保姆他都不放心,就把你领回家。妈妈不接受你,却从未苛待过你,爸爸更是疼爱你多过我和晴晴。你想想,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不都是留给你最好的。”
“你说,什么?”高暖烊不相信他说的。
“你总是怪晴晴抢你东西,但那些东西,本来可都是晴晴的。如果没有你,她就会是爸爸宠着爱着的那个人。”
“她最后还不是都抢回去了。”高暖烊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多少年的积怨,不是高星炀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高星炀眼眸深沉,“你只知道爸爸责罚你,却看不见他罚晴晴站墙角、写检讨。她因为写的手疼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很多次都是我帮她写完的。”
高暖烊咬唇,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
“暖烊,你以为这个世界欠你公平吗?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晴晴,她被那个人渣糟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这个世界对她不公平?!”高星炀红了眼,但还是极温柔的说完。
“她?她明明!怎么会?”高暖烊摇头,“不可能,她是自愿的!”
“那个受伤被害的人,本来也应该是你啊!”
高星炀不解释。他无需解释。这世界对谁都是残忍的,谁又比谁过的好呢?
他静静看着高暖烊,“你以为她是出国念书了吗?你知不知道,她在英国接受了一年的创伤综合征治疗。妈妈为了遮掩丑闻,甚至不敢去看她,只有我陪着她。”
高暖烊心头剧震,周身战栗不已,不知觉的,竟然泪流满面。
是她错了吗?
高星炀仿佛在讲述别人的事,一如既往的冷静,“暖烊,我们!”高星炀手指点在自己心口位置,“我,还有晴晴,爸爸妈妈。我们,没有一个人欠你什么,哪怕一丁点。”
高暖烊目光放远,瞳仁焦距不明。
高星炀伸手,按住她放在膝头的手,她的手冰凉,缓缓开口。
“回国,自首,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相信我。”
高暖烊目光落到高星炀的脸上。
这个年轻人,才25岁而已,只比自己大三岁。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成熟又稳重,良善又心软。他一直是这样的,从未变过。
高暖烊流着泪笑起来,笑的不能自已。
“你们,都骗我!”她声嘶力竭,“都是骗子!我不要相信你,你说谎!”她伸手指着高星炀,“你!”
高星炀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任由她指着,不发一言。
“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高暖烊声音低落下来,“你现在告诉我,有什么用!”
她哭出声来,放肆的哭了一场,几近晕厥。
当你以为的事实变成了假象,而一直以来那个虚幻的想象却是事实。而你,马不停蹄的错过了,还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后悔吗?后悔自己不明所以的敌对和恨意。
难过吗?难过这些年生活在黑暗的沼泽里无法自拔,而那沼泽,竟是自己画地为牢。
恨吗?惭愧吗?羞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