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浑厚的声音回答,同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向安娜逼近。
那道熟悉又冰冷的声音让安娜清醒了稍许,面前呼啸的声音响起,她横刀格挡,刀身上传来意料之外恐怖的力道,让她身形一弯,眼看着刀背要砸向她脆弱的肩膀,对手却把武器往下一滑,带着她的刀砸进了地面。
安娜索性把刀脱手,背转身抬起右腿一记后踢,一脚踢上了对方的脑袋,那一下便教对方失去了平衡,她不顾脚踝上传来的剧痛,换手拔刀打算趁势追上去,可是没走一步,右脚就失了力气,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没了知觉,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一凝滞的瞬间对方便缓过神来,又是一记夹带着呼啸声的攻击砸了下来。
安娜动也不动,任由王副将的铁棍抡到自己头顶。
然而那声势恐怖的一击硬生生停在了她的头顶,王副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刚要收手,安娜突然向前,刀影划过,人头落地。
周围一片惊呼:“王副将!”
周围是一叠声的怒吼,又是几个杂兵失去理智地冲了上来,安娜三两下解决掉之后,却是再也迈不动步伐。
不远处几道熟悉的杀气显现,她回过神来马上后退,持刀反握在手,挡住了几个黑影的突袭。
身后几个士兵趁势对她发动攻击,安娜回身勉强挡下,正要反击收割他们的性命,背后黑影们的攻击又至。
没完没了的攻击和没完没了的防御。
安娜猛烈地挥动了一下刀身,一股气流升起,近至身前的武器和人都被弹开数米远,刀气在她周身流窜,黑影们曾见识过它的厉害,一时间无人敢近身。
不过这乱流并不受她控制,它们会在擦过安娜身体时也留下伤口,在精疲力尽时开启这种气流对安娜来说更无异于雪上加霜,黑影们站在安全的距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做最后的挣扎。
她撕下左手的袖口,被血红色浸染得深浅不一的布条无力地垂向地面,她反握着刀,用布条把手和刀柄捆绑在一起,在最上方是她用嘴和手合作着系好的“莲花”结。
以前冷韵寒教了她不知道多少遍怎么系蝴蝶结,可她总是一顿乱扣,最后反倒自创了这么个奇怪的莲花形状,好看归好看,却是个死结。
不过现如今,她不需要再解开这绳结了,事到如今,负了多少债,叹过多少无奈,早已经纠缠在一起成了死结,唯有......用冷韵寒的利刃将这朵莲花绞碎......
又一道乱流不受控制地划过后背,留下深深的伤口,安娜闷哼一声,窜动着的气流渐渐消失了。
黑影们冲了上来,安娜迎了上去,纤细的身姿在刀光剑影和杀气升腾的修罗场中旋转,在莲的花期里,盛开了层层叠叠的花瓣。
......
面前的人捂着喉咙倒下了,安娜踏过他的尸体往前走去,迎来的是夕阳最后的余晖。
太阳早已落山了,留下的火红一点一点地被夜色侵蚀。
城里的主干道上铺满了尸体,幸存的士兵在她身后挤远的距离站定,再没有上前的胆子了。
一阵清风带着某人的气味吹来,安娜欣慰地笑了,紧握在手中的刀也开始缩小,逐渐变回了一开始的匕首模样。
“冷......”
她往那人的方向走了一步,刚想唤出她的名字,就被胸口突入的冰冷打断了。
冷韵寒手中的长剑早就抵住了安娜的心口,随着安娜的动作刺进了她的心脏。
冷韵寒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你可曾后悔。”
你可曾后悔?
安娜浑身一颤,这句话,她听了无数遍,在她俩初遇时,在后来的任务中,在她们前往处理所有爆发的瘟疫里,这是对已经转变成活死人的最后一句官话。
你......可曾后悔?
冷韵寒这是......把她当作活死人了么?
希望的火种突然在她的心底燃烧,如果是以为她变成了活死人所以才杀她的话,那么开口说话,证明她没有转变,是不是就可以原谅她了?
她无视了身后留下一地的尸体,忘却了此前所造的一切杀孽,忽略掉已经刺入她心脏的那柄长剑,安娜只想获得对方的原谅。
“冷韵寒,我不是——”
可是对方再次动作起来,动作大到让安娜感觉自己在向前倾倒,又好像在往后倒退,那柄长剑从她的背后穿出来,直到安娜的胸前只剩下剑柄,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再发不出声来。
匕首脱手掉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清脆。
安娜彻底脱力,再也撑不住站立的姿势了,冷韵寒似乎也没了力气,两个人狼狈地跪倒在地。
一只手提起了她的下巴,一片冰冷微咸的唇瓣贴了上来。
最后一丝火红也被夜色吞没了,没有灯火,战场上只剩一片昏暗。
几滴滚烫的眼泪滴在安娜的脸上,划过黑天鹅一般最后的绝美弧线。